第19章 选择（1/1）

「你说，他会不会来？」

「不会。」

琉娅神色慵懒地倚在轮椅里，温度回暖的这几天，已经可以暂时放弃毯子的使用权了，柔软加高的座位跟腰垫给她活动的空间又增加了几分上限。

威尔德弯腰在她耳边轻轻回话，身上穿着翠色的轻甲，胸前戴着属于尤利斯特骑士长专属的最高荣耀勋章，长剑佩戴在腰上，几缕碎发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那深沉似海的瑰丽早已被碧蓝替代，虽然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但是为了满足亲王冕下的恶趣味，他也只好任由那群侍女改造自己的瞳色。

亲王府的家徽迎风飘动，女孩如絮散开的卷发披在身后，头顶别着一顶鎏金打造的珍珠发箍，圆润的白色在日光下显得更加亮眼。

两人身无旁人地说着悄悄话，被讨论的主角莱恩·阿尔德诺此时还在亲王府的房间里思考自己浅薄短暂的人生，很显然前几天的打击对他来说有些难以接受。

暗中等候的猎人一点都不急，鱼饵已经撒下，如果这尾鱼不咬钩，那么自然会有其他的鱼儿过来抢食，而她只要坐等至钩落的那刻就够了。

中央广场上的钟声被敲响，一群被惊扰了用餐的白鸽扑棱着展开羽翼，飞往高空。

看着落下的几片白羽跟凌乱的街道，听着渐渐清晰聚集的马蹄声，窝在轮椅里的人伸了伸懒腰，坐直了身子。

懒散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新来的侍女，眼神对视的那一刻又被那家伙迅速避开，琉娅眨了眨眼，好像那天真的做得太过火了？

格里恩公爵府的公女居然饲养了一只影魔，有趣的是她没能在那生物身上找到一丝属于这个世界的魔法，这玩意的存在神殿知道吗？

或者说，那位公爵甚至是皇帝，知道这位野蔷薇养的东西有怎样的能力跟威胁吗？

她很期待，毕竟这样索然无味的日子维持得有段时间了，她急切期待着自己的生命得以燃尽，无比希望在那刻迸发出的火花跟能量，能在她苍白枯寂的生活中抹上残酷幽微的颜色来。

幽浮夫人已经去翻阅古书，寻找这个种族消失的秘密，以及，这个生物可再生的可能性。

蔚蓝海面像是天空的倒影，深邃的底色像是晶莹的霜冻，坚硬的门锁将里边的情绪怪兽统统关到黑暗中。

皇室等人一一出面，皇太子亲自奔赴战场，毕竟他们那群贵族再怎么不和睦，在这个时候都会卖未来储君一个面子。

安黛尔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纤长的黑睫低垂，眼中的涟漪泛着冷意，天鹅般秀气的长颈沐浴在阳光下，像是块洁白无瑕的玉，无论站在哪里都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看着打扮成侍女模样的公女小姐，一众贵族戏谑的眼神在亲王跟皇太子之间游离，也不知道这位以后会不会对亲王冕下怀恨在心，毕竟，她的家族可是独权到将他的未婚妻当贴身侍女使唤呢。

格里恩公爵早已连夜奔赴边境，处理这几天落下的事务，不出意外的话，直到临近年尾的冬天，在那意味着兽潮结束跟新年到来的交替点，这位大公才有可能被皇帝允许回皇都一趟。

阿尔德诺的药师们整装待发，马车上的药材箱被装的满满当当，一个个的脸上都写满了对这场旅程的紧张跟期待，心怀慈悲的医者，正想着为异族的病人伸出治疗的手，为他们祛除病痛带来的痛苦。

莱菈的手里拎着亲王的毛毯，在接手安黛尔的工作安排跟替代威尔德成为亲王冕下的人形衣架之间，她果断地选择了后者，什么‘拎包小妹’啊？那明明是咸鱼打工人最爱的摸鱼岗位好吗?

安丽尔不停地翻阅着药剂书，茶色利落的齐肩短发擦过光洁的下巴，鲜艳的唇瓣抿得紧紧，在厚重的黑框眼镜下，冷粉色的眼睛看着那一行行的文字，少年天才的她不仅是琉娅的贴身侍女，更是负责药剂制作跟研发药方的主治医师。

她无比期待着这趟沙海之行，在联系上女巫云娜后的当天晚上，就已经从书库里翻出了这本晦涩难懂的医书，上面的文字繁杂且难译，可是这也就意味着，这里边的知识还未被世人所传阅，这大大增加了药方的可寻性。

概率与运气都不可或缺，幸运的是，在琉娅这里从来不缺这点子气运，身居高位者，自然有无数奉承巴结的家伙献上这些孤本，那群铜臭味下寄生的贵族们怎么会懂这些书籍的珍贵。

要是能从亲王手指缝里漏下那么点财富，能从中捡到一小块土地，别说是一本在地下室被灰尘掩盖百年的书籍，就算是神殿严令销毁的禁书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得到，然后亲自为她双手奉上。

管家保罗跟言官菲力轻声细语地跟琉娅说着事宜，眼神一直落在安黛尔的身上，他们还是不太愿意让这个异类离亲王冕下太近，太过于美丽的事物总是带着未知的危险跟随之而来的死亡预警。

「冕下要切记，路上不要再动用魔法了，菲力昨天晚上还在办公室里哭鼻子呢。」

拆老伙计的台总比被自爆来的快乐些，在这副笑眯眯的脸皮下藏着的是让言官菲力恨得牙痒痒的可恶嘴脸。

暗中受了某人的一个肘击，老腰好像传来了一声拧巴的嘎吱声，这是来自对方的友好问候。

言官保罗握了握女孩的手，在确定没有受凉后，一枚新制的怀表被他宝贝似地递到她的手中，内衬发黄的照片上是幼年模样的琉娅跟几位亲王府的内臣，小小的她被幽浮夫人抱在怀里，他们脸上的笑意像是透过这薄薄的纸传到琉娅的心里，暖流划过心脏，短暂地跳动了几下。

「要乖乖听话，威尔德跟安丽尔会好好看着你的，离那个奇怪的公女远点，在你福林叔叔回来前，禁止使用一切魔法。」

温厚的大掌落在她的头顶，颇为不舍地揉了揉，又替她拢了拢飞到脸上的发丝。

管家保罗笑嘻嘻地挡住外界窥探的视线，言官菲力单膝弯下，刚好与她平视，中年男人看着那双眼睛，没有什么秘密能逃开她的观察。

而福林，正是那位跟神殿有着密切关系的男人，身份敏感到就连正常出现在人前都做不到，琉娅记得每次见他的时候总是在日落时分，又或是在夜晚降临之后。

「那莱菈呢？」

她总是在面对这些情况的时候，残忍地像个天真的孩子，苦苦等待得到大人口中的答案。

「...终究不是自己人。」

是啊，他们怎么能放心呢？

在这二十年里，那群身为尤利斯特的内臣，那群古老的贵族派还会不会变回当年的模样？豺狼的子孙愿意为你掏心掏肺，是因为牵扯到这其中多少的利益。

那群家伙无法做出永远的承诺，不是所有家族都会赌上后代子孙的命运，像矮人族那样孤注一掷，为她献上世代的忠诚。

「冕下只管大胆去做，别委屈自己，出了事有我们。也别怕闯祸，做家长的总得给自己的小孩撑腰的，我们永远是你最后的依靠。」

管家保罗睨了远处走来的神殿来人一眼，随即低头看着女孩柔软的脸，细微的绒毛在光下显得更加可爱，怎么看都是惹人怜爱的孩子。

神殿的圣骑士整装待发，白马们哼哧着鼻息，扬起打理干净的尾巴，那又长又厚的毛发让人莫名有点眼熟。

好像女仆们常用的鸡毛毯子？

琉娅的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洁白的铠甲在日光显得无比神圣，鲜艳的红十字高高挂起，飞起的白鸽们又纷纷落了地，在这群家伙的脚下咕咕叫着，真是一群可爱的小家伙。

矮人西博站在神官身后，当他看见琉娅后，满脸兴奋地跑向她。

在一步之外的距离之外站定，缓了缓气息，崇拜地盯着女孩的脸。

「冕下，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族内的神医们已经整理好了所有的药方，就等您跟药师们过去调配药剂了。」

管家保罗挪开了点位置，好让他被少女发现，而琉娅从言官菲力的身后看出，少年红扑扑的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纯粹又干净，里边夹带着的情绪久远和浓烈，算不上会让人讨厌，就像是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里，已经有人等待了你很久很久一样。

「托你的福，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暂时不能使用魔法而已。」

真诚的感情不需要各种假面情绪去掩饰，琉娅眼里的笑意算得上真切，这样对她坦诚不设防的人，总是值得被特别对待的。

众人的行囊已经准备就绪，魔塔的魔法师们在亲王跟皇帝面前行礼，巨大的银色光阵在广场亮起，掩盖住了平民们的惊叹声，也将贵族们的细微言论声淹没。

在神殿众人的祝福声中，这群奔赴战场的人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