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杀意与吻（1/1）

神殿自然不会允许知晓一切内幕的神医继续活着，绿洲城想要做到真正的固若金汤，就必须忍痛断掉这一尾。

既然尤利斯特接手了这一桩事，就不会容忍会有关光明神殿的人或事继续在矮人族内活跃，为了能更好地维持与神权交好的表面关系，神医的结局只能走向死亡。

除去他手里拥有的那张所谓能治愈早夭的药方，琉娅对这位神医的认知都在信件传递以及福林的口中所构建。

没能当面见识过这人的能力前，琉娅并不会完全信任这位来自神殿的爪牙，不然她到绿洲城的第一眼就看中了人群里最为特别的希尔。

人一旦有了软肋，不管男女，若是没有足够能力将其护住，终究逃不掉失去的遗憾。

他们总会想方设法地将对方留下，以爱之名，用尽一切手段方法去挽留，却是做着伤害彼此的事情。

希尔的突然出现确实是意外之喜，花粉的作用更是超出琉娅的预期，尽管暂时的合作有些差错，但是昨夜各位却还是能很好地完成自己的计划目标，这也让少女很是满意。

「药方我早已送到安丽尔大人手里，她的药学天赋远远在我之上，相信冕下很快就能从这副病容中脱出身，在这里就先提前恭喜您了。」

佐伊并不怀疑琉娅的能力，早在昨日的见面中，他就被那群医师们的学问所折服，他们带来的药材无一不珍贵，来自各个国家跟地界的药草被排放整齐，收纳有序。

他现在只想让亲王冕下忘记昨夜希尔的出手，作为未婚夫以及伴侣，他不希望将她彻底卷入这场看不见尽头跟方向的斗争中。

前方旅途坎坷且无光，扎根于大陆千年之久的神权，虽死犹在。

琉娅不轻不缓地揉着黑豹的脑袋，时不时捏捏兽掌上柔软的粉色肉垫，并不打算搭理他的话。

谁怎么会不知道这位神医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很可惜，在当事人没做出选择前，没人能替希尔选好该走的路，这是她自己的人生。

「冕下，你可要说话算话呀。」

矮人女孩扬起甜美的笑脸，不知何时站在了琉娅面前。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挣脱了未婚夫的牵制，悄无声息地跨过西博的防线，走到了亲王冕下的身边。

黑豹慢悠悠地睁开眼，将希尔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鼻息间不轻不重地嗤出一口气。

「我一向遵守承诺，希尔淑女可以尽管放心，如有需要，我们之间的约定依旧作数，你可以随时来联系我。」

亲王冕下一向是喜欢明人说暗话，她就是喜欢这样稳操局势的感觉。

风轻云淡的背后是无数次的试探换来的成果，怎么会让感情一事影响了本该要继续做下去的生意呢？

「那就先谢谢琉娅冕下了。」

希尔笑容灿烂地牵着神医离开这个地方，哦不，从他踏出病房之后，就只能是佐伊了。

「等等！希尔！」

青年脸色有些惊慌，却又无可奈何地任由未婚妻胡闹。

目送他们两人跑向外边，琉娅转头一脸微笑地看着矮人族长，虽然是站着的人，气势上却隐隐压了坐在床上的人一头。

屋内紧张的气氛让西博局促，不安地挪了挪自己的位置，企图将自己变成隐形人，可是事与愿违。

「亲王冕下可知道，矮人的效忠意味着什么吗？」

族长鲁滨瞪了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一眼，头疼地看向琉娅。

「不算很清楚，这事是对我会有什么影响吗？」

依旧是一副温和的笑脸，平静无波的海面像是能映出对方害怕的事物。

「那是因为矮人们还在等待太阳神的回归，在那座神殿之下，埋葬着神灵的骸骨。我们在光明神殿的眼皮下苟延残喘，为的是有那么一日，我们的神祇会带领我们夺回曾经失去的自由。」

「矮人族从始至终都是太阳神的子民，至于西博跟希尔这两个孩子跟亲王冕下私自约定的事情，在我看来，是没办法算数的。」

「作为矮人族的族长，我没办法赌上整个种族的生死为您效命，您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大胆，矮人族还没有那个能力可以帮到您。」

「我们依旧愿意继续履行之前的约定，无偿且永久地为尤利斯特提供武器跟药材，只是关于为冕下征战沙场，去战场中奔波效力的事情，恕我无法同意。」

琉娅安静地听完，在那张出挑的脸上找不出一丝情绪变化，就好像是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而已。

这是用完就扔啊，从小到大还真没有一个家伙，敢这么理直气壮地在她面前讲这种话，他以为她尤利斯特是什么小猫小狗吗？能轻拿轻放，随时丢掉的包袱？

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过了许久，久到西博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可是当他看向自己坐在病床上的父亲时，那张因为窒息而变得紫红色的脸，分明是在证明他身上的反应不是幻觉。

寂静的房内传来一声轻笑，清冷的声线带着凝滞的冰，像是一把利刃慢慢扎进族长的心脏，刺骨的寒风遏制住他的喉咙，让人动弹不得。

「你怎么会觉得，身患癔症陷入狂躁之中的矮人族长，在经历过昨晚的动荡之后，还依旧活着呢？」

鲁滨的眼睛瞬间瞪大，他一下子便明白了少女的意思。

「我为什么要花费力气，去帮你这个愚蠢的家伙呢？」

「确实有些浪费时间，要不是看在你两个孩子的份上，还有佐伊前在边做出的那些成绩，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坐在这里跟本王谈条件？」

「别说是一场雨，本王就是想造个雨季汛期出现在沙海之上，让你绿洲城就此淹没消失也不在话下，你究竟是在依靠什么脸面跟本王说这种话？」

「你该不会蠢到以为，我尤利斯特真的只是为了救治所谓的癔症才来的吧？」

「区区一个附庸，也值得我去跟神殿抢破头吗？」

少女语气平稳地说着话，一字一句间不见情绪起伏，手里依旧缠着那条豹尾，只是那张素日里温和晴朗的脸，此时一脸寒霜。

黑豹舔舐着自己的爪子，神色嗜血不停地看着中年矮人的脖子，仿佛下一秒就要上前咬下他的头颅。

西博快要被这个看不清现实的父亲给气死，太阳神要是知道矮人出了这么一个愚忠的族长来，指不定现在就从神殿里边爬出来给他一巴掌，好拍掉那颗腐朽的脑袋。

「冕下！我的父亲所说的一切都跟矮人族无关，还请您看在以往的情面上，也看在我们之前的诚意上，留我父亲一个全尸吧！」

西博动作干脆地跪在少女面前，端正地趴在地上磕着头，额头上的血渍很快染红了地面，少年的正脸一片血迹，脸上也多了几道渗着血的口子。

他没有把握能留下父亲的性命，但是他跟矮人族的忠心却不容怀疑，他必须在这里边做出选择，但他也相信琉娅不会是那种情绪上头就不顾及性命的主君。

「你有一个好儿子，还有个好女儿，更还有个好女婿，啧，你凭什么不知足？」

「你以为你的神灵还会继续庇佑你们吗？现在的沙海跟绿洲城就是那群家伙眼中的一块肥肉，任是谁经过都会想咬一口下来，没了神殿自然会有其他人，你要是想继续当个傀儡，我不介意替你添几把火。」

「没了族长还有少族长，我不需要不听话的臣民，死了也好，省得浪费我的时间。」

亲王很难会有表露真实情绪的时候，可当她看着护犊情深的父子俩时，本就该遗忘在时间里的事情又被重新翻开，眼神变得遥远，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留个全尸？怕是心里还想着留他一命吧？

「嗷！」

黑豹像是察觉到自己尾巴被人大力抓紧，轻微地疼痛让它不满地发出声，试图引起少女的注意。

攥紧的手松开，她失神地看向屋外的天空，澄澈干净的琉璃眸突然闯进视线，能清楚地看清自己那苍白迷茫的模样，来人眼神深邃带着担忧跟心疼。

心疼吗？

琉娅低头看了一眼身体，才发现自己那不受控制的魔力早已从体内泄出，金色耀眼的光笼罩了整个房内，一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事情，头突然又疼了起来。

少女的膝盖开始渗出鲜血，血迹攀着长裙往四处蔓延，超负荷的魔力还还在体内疯狂流转，再这样下去，恐怕挨不到安丽尔的药剂做好，她就要死在因为情绪而崩溃的身体里了。

「安黛尔？怎么突然过来了啊？格里恩的人跟皇太子居然没能留住你？别看了，抱歉，我好像吓到你了。」

琉娅突然一阵咳嗽起来，面色痛苦却一直用手捂住嘴，安黛尔看见后猛地上前将人拥入怀中，想着将她的手拿开看看情况，却被掌中那触目惊心的深红引得心颤，不知道是谁的手臂在抖。

「很疼吗？冕下要是实在忍不住的话，可以咬着我的手臂，别一直忍耐着。别怕，我在。」

安黛尔的手还在颤抖，语气却平常的像是将少女哄睡，轻轻抚开被汗水打湿的前额，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安抚的吻，像是有着什么神奇的魔力，琉娅沉重的眼皮就此合上。

金色的光芒在外头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女巫云娜本该笑着的脸瞬间变得阴沉，她能清楚感受到空气中那孩子快要崩溃的情绪，是谁？能够刺激到那孩子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安丽尔跟莱菈抬起了头，一脸急切地跑向病房，女孩们气红了眼，琉娅也算是在她们眼皮下一起长大的主子，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痛苦的情绪在她身上浮现，到底是哪个该死的伤害了她！

威尔德跟黑豹感同身受，他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琉娅身上不对劲的情绪，暴戾的魔法因子汇聚在绿洲城的天空之上，骑士长本想着回头寻找她的身影，却又被面前的兽族挡住了去路。

藏在阴影中的眼一片阴郁，那双藏不住的紫色兽瞳里闪过一片血光。

脑海里只剩下女孩说过的一句话，速战速决。

一直蹲坐在地，当好一只吉祥物的黑豹早已站起身，尖锐竖瞳里的乖顺不再，在一片血腥气中映出还在床上坐着发愣的矮人，琉娅先前在耳边说的警告像是过往云烟，没被她发现就不算是做坏事。

它清楚地知道是谁将自己的主人变得这样，也知道威尔德让自己跟紧女孩的用意，可是它是只豹子，只会朝琉娅摇尾巴的兽罢了。

安黛尔抱起琉娅转身离开，对于身后的兽吼声跟男人的惊呼声置若罔闻，眼里的冷意像是寒霜之下的冰凌，脚下的黑影在察觉到那人的情绪变化后，化为影侍进了屋子，她得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双本该盛满灿烂光景的琉璃海里翻涌着诡谲，深邃的眼眸像是吞噬人心智的惑妖，像是下一刻就要将洒下滔天的杀意，将来人统统倾覆在深海之中。

皇太子看着安黛尔抱着琉娅出现，没有想过她会在这个时候发病，变化来得突然，原先配药了一晚的药师们被惊扰了安眠，睁开赤红的眼睛纷纷看向亲王。

在这群药师中，有些是穷困潦倒的世家子，有些是颠沛流离的游民，更多的是打小就看着琉娅长大的长辈们，他们是分属于阿尔德诺的药师，但最终的主子还是尤利斯特的亲王冕下。

病发的事情像是瘟疫，不出意外，幽之森林很快就会知道矮人对亲王的冒犯，这件事情怕是会成为一个导火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烧向皇帝跟神殿。

安黛尔握紧琉娅的手，生怕她因为疼痛而弄伤自己，无助地看着安丽尔给她敷上止疼的药粉，见飘荡着药香的药剂送不进女孩的口中，公女一把夺过药剂，仰头倒进嘴里后，又俯身吻上了朝思夜想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