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情报（1/1）

通过与这些面黄肌瘦的难民的交谈，骑着葡萄缓步前行的莫西莱尔得知了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目前的情况与腐化的进程。

卢恩不太喜欢说话，所以其他还有力气张嘴的人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告诉她一些基本的信息：例如大陆最初的腐化就是从遥远的北方帝国蔓延开来的。

早在距今大约四年半之前，北帝国的边境就隐隐了之后的虚空大裂隙出现的前兆。

先是有报社小篇幅报道了数个偏远的小镇村庄遭远古烈性病毒摧毁，随后更多的与远古时代有关的恐怖乡野异闻开始不正常地铺天盖地地在坊间大肆流传。

没过多久，居住在今后将会诞生大裂隙的福特郡附近的居民就纷纷声明在自家的庭院、农场或某些人迹罕至的阴森小巷中目击到了难以口述的异常生物与非自然现象——不仅如此，先前误以为已被消灭了的诸多邪异密教也伴随着愈发频繁的超自然恐怖景象重新活跃在社会的各个角落里面。

——随后是模糊了天地界限的大裂隙划破亘古的苍蓝长空，从中涌出的无穷无尽的使人胆寒的异界邪物只以可怜受害者的鲜血宣告着一件事情：人类的时代，就此结束了！

春日历二十三号，大裂隙降临的第一天就有超过百万人成为了这场将会席卷整片大陆的黑潮的牺牲品。

该日之血腥与恐怖曾被已随北帝国一同覆灭在历史尘埃中的北帝国国教惶恐称作审判日——但就目前看来，他们的“神”似乎并不像是单单为了审判凡间的善恶而降下的这场灾难。

比起对罪人和无为者略施惩戒以示宽容与仁慈，也许祂更想就此灭绝祂尚在民主及共和前夕的黑暗里蹒跚前行的子嗣。

福特郡与其周边乡镇的数十万的居民们在裂隙降临的瞬间就被异界磁场转换成了形态各异的疯狂怪物：从蠕动的蛆虫似的扭曲血肉到渴血的球状的流脓肉苞，再到更高一级的尚且维持人类形状的腐败行尸和其它类人生物，丧失了作为人的理智的它们似乎是在短时间内就接受了生物学上的重大退化和变异。

而据偶尔从幸存下来的人们传言，越是接近大裂隙的所在地，这种叫人恐惧的骇人变异就会越发频繁与偏离认知。

北帝国在近乎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迅速崩溃瓦解，与之毗邻的数个公国也接连毁灭在遮天蔽日的迷雾和黑潮里面——后来么，大陆上的人类先是组建了临时防御邦联，又与其它地域的同胞取得了联系，共同组建成了规模更大的全人类抗击黑潮防御阵线，勉勉强强地用人命与顽强的意志延缓住了腐化的死神的脚步。

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大裂隙的中央是什么样的情景，但只消看看偶尔从战争前线漏过来的愈发狰狞的怪物就能窥见一丝当中的惨烈的变异状况。

可他们毕竟只是从她现在所处的塔西公国王都方向逃难来的难民，提供的信息多少是会在口口相传的过程中经过修饰与夸张的，所以莫西莱尔不是很相信他们口中的“神”，也不怎么觉得千米高的“无面巨人”一口气吹倒石质建筑会多么的真实——也许就连那些所谓以前的“神迹”说不准也不过就是一些她的祖宗几千年前尚处于蒙昧时期便玩剩下了的唬人的化学与物理现象。

但是从她先前所见的那些满地乱窜的腐化尸体与别的吓人的怪物来看，抗击黑潮的前线的状况也确实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这颗星球到底发生了什么？

倘若她掌握的信息没有出错，老实憨厚的流民们也没有存心要去哄骗她来提高自己作为本土居民的虚荣心，那么这颗星球的文明水平大约还是公元十七至十八世纪左右的样子。

这时简单的蒸汽机已经参与进实际生产之中，并且由于战争所带来的科技推动力而空前迅速地向更加先进高效的高压蒸汽机迈进。

倘若不是被人们称作黑潮的由腐化生物、异界磁场与诡异迷雾组成的活体浪潮及什么她还没搞明白的“大裂隙”的出现，或许他们会很快过渡到第二次工业革命，然后按部就班地步入原子能时代与太空时代——不，太空时代离他们还是太远了些，就大中央科学院那些成天无所事事的人类史学家的相关报告来看，百分之八十的独立人类文明都会在掌握原子能奥秘的同时兴致勃勃地亲手把自己炸回黑暗中世纪的。

不论如何，能有愿意为她提供帮助的人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哪怕这只是暂时的，或者说不过是难民们对于她紧急情况下提供援手的一报还一报的交易——老实讲，她并不指望以她现在的条件能留住他们，但只要能取得第一批资源，莫西莱尔就能极为快速地建造一座具备防御能力的小型避难所。

要知道，散落在她的逃生舱周围的舱段并非只有对岸的那一个。

飞船是在大气层解体的，所以还有许多尚未完全烧毁的货物与模块舱段正静静地躺在这片大陆的各个阴郁的角落里等待她的发现与探寻。

自定义航线的逃生舱虽然不是飞船坠毁的中心点，但其四周依旧伴随有数个零散的物资箱和残骸——她前两天曾与葡萄一起探查过附近的可用的资源和设施，而就在这里的不远处、逃生舱西南方向几里外的某个荒废村庄里便坠落了唯一一具她确定尚且保存完好的休眠状态的施工机器人。

是的，一架施工机器人，一架完美符合你在读到这个名词时而从脑海里浮现出的笨重非军用机械构造体形象的机械生物。

这具安置在筒形机械体装载舱里的施工机器人虽然是几个世代以前的泛用性民用机械体，但只要唤醒后便能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打击你恬不知耻的前任或按照你的心意去创造一个充满泡泡浴和玫瑰香薰的温馨临时避难所。

不止如此，突入大气层时包裹着机器人的已经烧得漆黑的圆筒形装载舱妥善拆解后还能得到很多对眼下境况有用的电气零件与其它材料。

——倘若她能再做一个发电设备——天呐，无论是燃料发电机还是别的什么原始发电机械，至少她都不必提心吊胆着逃生舱会忽然在哪一天彻底陷入无电可用的窘境里。

光在这颗星球上很重要，她是看的出来的，所以她有胆凭借手头的照明弹出现在腐化的狼群前面，也有胆量为自己的未来争取一些希望和变数。

莫西莱尔需要这些珍贵的资源来为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提供帮助，可惜装载舱与机器人坠毁在了村子的中央——倘若你当时也在白昼模模糊糊的雾气里看见了那些村子附近的拖着脾、胃与肠子懒散漫步的村民的话，也许你就能理解她的无奈与恼怒了。

她没可能独自一人闯入狂欢的僵尸小镇大肆搜索，除非她忽然因为被什么变异的蜘蛛、螃蟹、小瓢虫咬上一口而觉醒了过人的超能力。

哦，她记得她小时候还特意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满心期待过那只将要改变她的人生和命运的昆虫。可惜，她所能得到的只有恼人的嗡嗡叫的黑蚊子和黑蚊子在她身上留下的大红包。她才不要变成蚊子侠。

而既然原先前往对岸获取货箱的计划已经被打乱，那么她可能就需要其它的助力来帮助自己重新调整生存下来的节奏与步骤——比如这些决定暂时追随她的同胞们。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莫西莱尔得做好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星球待上一段时间的准备。

她的逃生舱的升级和维护工作需要现代化的设备与材料，她的生活物资也必须做更长远的打算，因此从那些被形体异常的她不敢靠地太近的怪物手里夺得货舱对莫西莱尔来讲是必要的。

而这便是莫西莱尔愿意冒着一定危险去发射照明弹以帮助他们从狼群的包围中解脱出来的全部动机。——她甚至都没仔细考虑过倘若照明弹没有吓退狼群又该如何。

但至少她考虑过这样一件事：倘若缺乏多功能施工机器人，莫西莱尔接下来要建设的包括食物生产设施、发电设施和防御设施在内的一系列建筑与器具就都不可能被完成。到时候她就会孤独地死在这里，死在这片腐臭的泥地沼泽之间。

所以在前往大河彼岸取得货箱的愿望暂时不能实现以后，夺取施工机器人便成了她在这里生存下去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您看起来似乎并不害怕‘它们’。”已经沉默了半路的卢恩忽然开口。

他注意到无论人们如何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些惨烈的景象与战争，走在队伍前头的莫西莱尔的都只是保持着肃穆而没有情感的神态——那是一种简单的淡然，也是一种对待陌生事物所能表现出来的最高傲的不屑。

倘若她真的与神有关，那么她的自傲便可以理解——但阅历丰富的卢恩知道她大约和神并没有关系，因为他曾经见识过白磷燃烧时释放出来的剧烈的光。

先前那阵光虽然更加耀眼，却也并非真的是达到了永恒烈日的程度。他只是不愿意戳破流民偶然得到的希望而已。

这位骑在战马上的“神使”大人回应了他一声，但看起来依旧冷漠地使人生畏。

卢恩有些费解起来，她难道还不明白那些屠戮了数百万人口的疯狂异种和扭曲血肉多么可怕么？由尸体组成的苦难巨人一掌就能拍碎一整支骑兵连队、缓慢蠕动的几十万只跛行者连最威武的大口径火炮也绝不可能阻挡——她的冷静是出于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还是单纯的不过是无可救药的愚昧短见？

也许确实是被突如其来的照明弹吓着了，那些尾随了难民半路的尸狼直到他们离开树林抵达所谓了的莫西莱尔的“领地”后都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而在看到这处平原上的几乎与荒地没有两样的领地以后，眉头紧锁的卢恩就更加坚定了心中要与这位来历不明的骑士分道扬镳的决定。

马背上的莫西莱尔当然看得出人们的失望和忧虑，毕竟她的眼睛是那样透彻，以至于能清晰地观望出现在正疲惫地坐在逃生舱附近歇息的人群心中的疑惑。

她先前表现出的东西和现在逃生舱周边破败的场面是有冲突的，因此冷静下来的人们就难免会对她维持的“神使”的身份产生怀疑——即便这个“神使”同样是他们自己认定的。

无论如何，这里现在怎么看也不像能为他们提供防护和歇息之处的好地方——虽然没有希望过能看见高耸的城墙与堡垒，但他们没想到这里竟会是什么都没有的光秃秃的样貌——噢，除了那个现在正有小孩子攀爬的奇怪的金属建筑，这里几乎和贵族老爷们经过的地皮一样干净。

但莫西莱尔不在乎他们的想法，因为她要向着她既定的目标前进，决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