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们所应得的（1/1）

在他们好奇而期盼的眼神中，他们的领主大人终于从各式各样的大箱子里脱身而出了。

“你们的部分酬劳。”她抱着一大堆东西走到他们的面前。

为了表彰这些男人们在此次旅途中所展现出的勇气与毅力，莫西莱尔亲自为他们每人各颁发了好几块上好的营养丰富的压缩饼干——都是葱油味的。

至于为什么只有葱油口味的...那是因为莫西莱尔唯一完全不能接受的口味就是葱油味。

这些每日配给份额之外的压缩饼干给了他们很大的惊喜，却反倒使莫西莱尔羞愧起来。

这是除了承若以外她能给予他们的为数不多的东西（而且还是讨人厌的葱油口味的），如果他们是因为一些美味的黄桃罐头、水果布丁或者奶油蛋糕而向她道谢的话，她应该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可是，他们真的是在为了一些难吃到虚空吞噬者吃到嘴里都得吐出来的的葱油味压缩饼干而对她表达真诚的谢意。

他们难道是没有品尝过真正的食物的味道吗？当然不，即便是最贫穷的家庭，也总能在欢庆日与圣临日得到一份添加了香料的圣餐。

哪怕只是贵族与神官看不上的最低级的圣餐，也远比他们现在吃到的所有口味的压缩饼干都美味百倍——但是黑潮教会了他们检点与感恩。

当一个人体会过真正的饥饿时，他便同时学会了珍惜食物与同情他人。

莫西莱尔可能不知道这几块她随手就送出去的压缩饼干意味着什么，但他们知道，迪伦知道。

在他与妻女还未遇到卢恩他们前，他曾亲眼看见一位老人用燧石戳破了自己儿子的喉咙——仅仅是为了确定谁才能享用到那一碗稠一些的野稗粥而已。

在他们流浪生涯中的大部分时候，这些高热量又抗饿的压缩饼干能轻易使手足同胞反目成仇，甚或界定善恶、裁决生死——昔日的富有与贫穷，智慧或愚蠢，在巨大的灾难面前统统没有区别。

正义与仁慈已经很久没有为他们这些可悲又扭曲的流民展示过光辉了，所以她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阴暗潮湿的黑潮里显得如此伟大，只有她自己还没意识到而已。

人们恭敬地向她鞠躬，巴布斯则向她不伦不类地敬了个礼，然后咧着嘴傻笑。

莫西莱尔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们就已经勾肩搭背三三两两地只余留给她一个背影了——还带着她的长矛——妈的她干什么老是惦记那些破长矛。

“他们为什么这么容易满足？”刻意隐藏着自己的VITA直到现在才发出声音。

“作为银河系最富创造力的种族的一员，他们本应端坐在家园世界树荫环绕的怡人庄园中尽情地创作与享受，但如今却要为一些压缩有机食品感恩戴德。”

VITA的合成声震荡在下午时分灰蓝色的雾里。

“他们明明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明明知道他们的未来黯淡无光——可是...”

“我不理解。”

再一次的，VITA提出了一个莫西莱尔不知道该作何解答的问题。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了她的人工智能。

总之，这次的行动很顺利，她拿回了对营地接下来的发展至关重要的军用制造模块，还从约恩村可怜的剥皮受害者那取得了一批意料之外的资源。

看着面前微微反光的由破铜烂铁构成的“垃圾山”，莫西莱尔满意地点了点头。

几个铁锅、几个不知道谁这么离谱地撬下来的铜把手与一点银质或锡制的餐具，再搭配上零零散散的黑乎乎的货舱残骸，这些金属已经足够她做出真正的枪械了——嗯，不需要火药的那种，因为营地还没有稳定的硝矿来源。

等迟点的时候，她再想办法回收那些愚蠢的长矛，这样要给迪拉翁准备的护甲也就有了着落了。

“给我来点建议，一点‘强有力’的建议。”莫西莱尔对VITA说。

她知道VITA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营地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批足够让他们晚上睡个好觉的武器。

虽然不少人都觉得有迪拉翁就能足够他们安然无恙地度过潮汐夜，但是莫西莱尔并不这么认为。

也就是在那次演讲不久后她才从卢恩口中得知每次潮汐夜的凶险程度是不一样的，但整体与该地区磁场的强度呈正相关。

在他们这样的尚未被完全腐化的地区，所谓的潮汐夜都不过是一个比平常更黑的夜晚，然后从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迷雾里钻出一些平常在黑潮临近区看不见的诸如食脑魔、裂隙犬兽之类的异界生物而已——但是偶尔也会出现一些例外，而例外...很残酷。

无论是神神叨叨的神学家还是那些喜欢给别人切片研究的科学家都一致认为潮汐夜的出现与大裂隙每个月周期性的收缩膨胀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而大裂隙...是不稳定的，这意味着潮汐夜爆发时每个黑潮临近区的磁场强度都会出现不可预料的变化——可能是微量幅度的上升，也可能是戏剧性地下降，但无论如何，野外的一切都会在此时变得更加危险与更不...合理。

简而言之：全看运气。

上个潮汐夜，赛万平原的磁场强度就上升了足足13个点。

莫西莱尔至今仍然搞不明白卢恩说的“13个点”是个什么概念，但是她清楚地看见了卢恩在诉说他们遭遇到一只四米多高的巨大充血眼球时脸上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恐惧与落寞。

那是...真正的恐怖，真正的...足以撕裂一个人的灵魂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