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眼魔（1/1）

双月期间的一切战斗与抗争都并不容易，即便他们只是在黑潮并未真正抵达的后方。

在这个黑暗、恐虐与人性弱点都被无限拔高的夜晚，所有人都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在这片生长蠕动的平原上存活下来。

战斗修女帕涅修斯与提拉梅、战术护盾手万戈斯、重甲长矛兵芬克、火枪刺杀手赫兹、若昂奎桑...这支精锐小队不仅仅装备着足以抵御黑潮生物撕咬与侵蚀的蒸汽装甲，其内心永不动摇、永不熄灭的奉献精神更是他们在面对恐怖异敌时仍能保持不竭勇气的关键因素。

每当一个人类的仇敌在火枪的弹丸或嘶鸣的链锯剑下变作碎片，就意味着这个正在逐渐走向衰亡的种族又在残酷无光的银河中赢得了一分苟延残喘的机会。

然而正如前文所说，在这片日渐扭曲腐烂的土地上，死亡是一件相当平常的事情。与之相对的，每一份的希望却都必须付出远超其本身价值的代价才能取得。

也正是在血与火、光与暗的淬炼中，人性中最珍贵与最黑暗的部分才得以显露而出。

面对这些寻常人光是凝视一眼就足以肝胆俱裂的异物，战斗修女们的内心却从未犹豫踌躇过片刻。

作为曾经被驱逐出这片土地的远古教派的信徒，他们在大裂隙出现后的第一时间就追随着上古时代的预言与启示返回了这里。

空气中氤氲的诱惑性低语不会动摇她们守护烈阳与人类世界的决心，而她们与日俱新的链锯剑将永远忠诚，并且永远锋利。

她们的同伴同样有着献身全人类的觉悟，所以哪怕信仰不同、肤色各异，他们之间的联系也早已亲密到超脱了世俗间的血脉关系。

他们并肩在涌动上升的猩红肉质海洋中战斗，劈碎蜂拥而至的行尸与异化昆虫、撞开妄图阻路的庞然巨物——当神圣的锅炉还在运转，他们就永远势不可挡、无可匹敌。

他们是一群承载着愤怒的野兽、是这颗星球腐化与纯洁间唯一的屏障。寻常的打击只能在他们最坚固的装甲上留下微不足道的刮痕、只有黑暗中腾空而起的恐怖腕足才能真正威胁到他们的生命。

然而这里始终不是真正的前线。受限于过度远离裂隙而略显衰微的异界磁场，哪怕现在正值双月，森林里的腐化怪物又因某些特殊的原因而大规模地发生暴动，能够对他们造成威胁的怪物始终是有限的。

与他们曾经亲眼见过的真正的裂隙生物相比，这些由多种生物杂糅而成的以各种方式缓慢移动的大家伙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些怪诞而低效的愚蠢造物罢了。

从这类算不上裂隙生物，又远比普通腐化生物强大的怪物身上，帕涅修斯经常能找到一些毫无意义乃至堪称多余的构造。

它们总是罹患肿瘤、恶疮丛生，臃肿的身躯满是弱点，战斗技巧也原始地几近于无。

它们总是呆板而单调地挥舞利爪、扭动腕足，既不懂得躲避即将来到的致命攻击，也完全不会利用身体的长处。它们强大却愚蠢的身体只是被内心的嗜血本能驱使着，朝着相近的纯洁血肉蠕行而已。

以他们的装备与人数真要与其拼杀会相当吃力，但躲避其追捕却并不困难。

因此他们在前进时总会特意避开这些形态各异但总体而言就是一团扭曲血肉的大家伙的攻击范围，在密集的怪物围攻中找出一条通往面前堡垒的道路。

至于真正的裂隙生物，它们则是绝对的恶魔，象征着生物对杀戮渴望所能演化出的极限。

它们身上的一切都总是高效到可怕，并且自身常常掌握着凡人智慧难以理解的力量。哪怕是常见的裂隙犬兽，它们最普通的利爪的锋利程度也远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动物们所能媲美的。

虽然看上去和寻常动物结缔组织演化而出的爪相似，但裂隙犬兽的利爪实际上惊人地锐利，能够轻易撕开几厘米厚的铁板，即使是他们最坚不可摧的动力装甲也能留下深深的沟壑。

在裂隙诞生的早期，无数士兵正是死在了这由经验主义所带来的麻痹与大意之下。

他们总是想当然地以为这些异界生物不过就是一些体型较大、速度较快的一类野兽，但直到它们用利齿、隐藏的带刺触手或骨质刺击器官戳破他们的喉咙时，他们才会惊讶地意识到裂隙的一切都不能以常理审视，并且永远携带着对他们最深的恶意。

正如现在他们面前横着的一只肿胀眼魔。

和它在裂隙中的其它同胞相比，肿胀眼魔既没有锐利无匹的增生骨刺，也没有强而有力遍布倒刺的触手。它乍看起来只是个一人多高、背后飘着些粗短触须的硕大眼球，似乎并不具备什么侵略与攻击性，然而一旦被眼魔注意到，一种强而有力的异界力量从你的身体内部将你撕裂成碎片。

据说这世界上有一种人能够逃脱异界之力的审判，但那是最无迹可寻的流言，并且理应被永久埋藏在地壳最深处的真相与秘密。

而他们不会以身涉险去印证自己的特殊性。

“眼魔！”队伍前方的万戈斯高喊了一声，这些训练有素的老兵就纷纷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没有什么特殊的动作，他们仍旧是沉默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曾经有凡夫俗子试图遮蔽双眼的来躲避眼魔的注视，一些大胆的战地科学家们也尝试过以光线折射、影像传输的方法来摄取眼魔的图像信息，但毫无疑问，他们都失败了，并且成了黑潮对人类暴行下的又一个牺牲者。

眼魔的攻击是无解的。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绝望。

而以他们当前的武器装备想要击杀眼魔。绝无可能。

因为裂隙赋予了这些子嗣真正坚不可摧的躯壳。

重型火枪与蒸汽链锯剑连它的皮层都难以破除，只有大口径的火炮或者蒸汽炮才能真正伤及它们看似脆弱实则坚韧无比的血肉。

小队中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在接下来悄无声息地碎成一滩烂肉。他们坚韧的灵魂、勇敢公正的品质与引以为傲的金属装甲在此等异界伟力前连半点作用都不会起。

当眼魔的视线掠过了所有人，唯独凝聚在帕涅修斯身上的时候，帕涅修斯露出了一丝苦笑。好吧，那就让她作第一个殉道者吧。

从与同伴们抽剑离开至圣四月女王像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做好了为人类未来赴死的准备。

昭昭烈阳，灼灼我心。

损我身骨，星极长明。

她从来都不畏惧死亡，只是...还不舍得这个世界。

她生长在新伦敦污浊的空气里和污迹遍地的孤儿院里，后来被现在的教会收养，接受战斗训练后成为了这个远古教派为数不多的武装成员之一。

她没有父母，但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阿弟。

但...这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