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酒席(1/1)
糖霜是一种通过甘蔗汁,提纯后得到结晶状的蔗糖。这种蔗糖,比起用糯米和粟米提炼出来的糖要好很多,又比蜂蜜便宜。
所以,糖霜深受大家欢迎,我和师尊靠炼糖霜大赚了一笔。可以说,意外发现糖霜,拯救了我和师尊的炼丹之路。
因为,炼丹实在是太费钱了。好多东西要花钱去贵族们那里买,普通人根本没有。时间一长,我和师尊的积蓄有点支撑不住了。
我把提炼糖霜的技术和配方教给了姜小白,让她招募工匠去炼糖,来支撑我和师尊继续炼丹。
最初,我和师尊还只是拿各种矿物质进行炼化。但很快,师尊就逐渐乱来了。他不甘心这么平庸地炼下去。
师尊尝试着把各种动植物和矿物质放在一起炼,包括蜈蚣、毒蛇、蝎子都拿来炼化过。
我们曾经炼出过坚硬无比的鸡蛋,也炼过一摸就碎的龟壳。
甚至,师尊还想拿各种动物粪便来炼丹。
这次,我是坚决反对,他才放弃了。因为,我怕这样无节操地炼下去,会把脑子炼坏了。
其实,我们炼出来的东西大部分都不能算丹药,不是黑乎乎的一团泥,就是白皑皑的一把灰。
随着经验的积累,我们开始炼出各种各样的丹。刚开始的时候,我和师尊还是非常谨慎,即使炼出色彩鲜艳的异丹,也不敢随便吞下去,只是在外面刮一点尝尝,看看能不能吃。
因为,上次师尊生吞三只蟾蜍的阴影还没有消除。慢慢的,师尊的胆子又越来越大了,就没有什么丹药是他不敢放进嘴里面的。
凡是吃不死他的,终究将使师尊强大。
受师尊的影响,我也逐渐增加了咳丹的量。到后来,上吐下泻,口吐白沫,嘴唇发黑,这些对我们来说都是家常菜了。
果然,各种乱七八糟的丹药起作用了,我和师尊都发生了形变。
我居然长出胡子了,这不禁让我惊喜不已。多年以来的梦想又实现了一个。现在,头发有了,胡子也有了。但让我奇怪的是,腋毛和下面的毛一直没有长出来。
但是无所谓了,下面光秃秃一片又没人看见,长不长毛也没有太大关系,上面有毛就可以了。
但是,长着长着,我发现有点不对劲。脖子上也长了一圈又一圈的毛。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脖子你也长毛是几个意思?我有些担心自己。
师尊看了我的情况,很淡定地说道:“不怕。”
他和我解释,脖子上长毛更好,冬天可以御寒。这是福厚之人才有的迹象。这下,我释然了。
我脖子上长毛还可以解释,但师尊的变化就无法解释了。
师尊首先是耳朵变长,那耳垂是越来越肥大。到最后,师尊的耳垂可以放在肩膀上了。
接下来,师尊的脸也开始变长,主要是人中这部位变得特别长。虽然没有耳垂那么夸张,但师尊的脸变得就像驴脸一样。
我常常开玩笑,说师傅你要是把毛剃光,真的就成了无毛秃驴了。
师尊第三个明显变化是胸部不断在膨胀。虽然我不确定师尊的胸到底有多大。但从外观上目测,师尊现在的胸肌至少比我的婆娘的大。
师尊发生三个变化的最初阶段,我曾劝过师尊,“要不先停下丹药吧”。师尊对此表达了藐视。
“死,我都不怕,还怕它形变。吃,继续吃,丹不能停。”
就在我和师尊在炼丹之路上不断探索之时,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巨变。
几年时间内,西边强大的秦国开始发力,气吞山河,陆续消灭了韩、赵、魏、楚、越、燕等六国。我的家乡从吴国,变成越国,现在又成了秦国。
秦军所向披靡,除了在楚地吃过一次大败仗,几乎是百战百胜。整个天下只剩下秦、齐两国。现在,连村里妇孺都知道,齐国几十年来的太平日子到头了。
秦王的目标是统一天下,秦军很快就要大举进攻齐国了。每个齐国人都惶恐不安,人人自危,就连家禽都噤若寒蝉。战争的阴影笼罩在齐国大地上。
我和师尊也有点担心,便跑去向墨非打听情况。我们和墨非也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见到师尊,墨非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来。
我只好强行解释,说师尊是摔成这个样子的。毕竟炼丹师在这个时代,名声不太好。
是什么样的坑,能让人摔成这个样子?墨非明显不信,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对于齐国的局势,墨非显得非常诅丧。因为,齐国一直以来没有积极备战,军务松弛已久,根本不是强秦的对手。
“我以前曾劝大王,与各国结盟,共同对抗强秦。现在各国皆亡,只剩孤齐一国,何以抗秦?”墨非说完这句话,泪水又流下来了。
“不管怎样,你身为墨家巨子,都要好好活下去,否则墨家将来怎么办。”墨非点点头,黯然无语。
我们安抚墨非几句后,就回去了。从墨非的信息中,我和师尊不难判断,齐国真的要完蛋了。
回去以后,我和师尊开始各种找人脉,看看能不能抱上秦国贵族的大腿。没错,我们师徒的确够无耻。
我们去打听情势,并不是想帮齐国对抗强秦。而是为了我们的长生、炼丹找一条后路。
因为,炼丹需要贵族们的帮忙。炼丹需要的炉鼎,各种奇奇怪怪的原料,很多都需要从贵族手中搞到,普通平民是没有的。
这些年来,光是墨非就让人给我们送来好多器材和原料。
说来也巧,我们还真的和秦国的贵族搭上了关系,而且还是大贵族。我的婆娘姜小白居然和秦国的大将军蒙恬、上卿蒙毅是亲戚。
原来大名鼎鼎的蒙恬、蒙毅两兄弟的祖父蒙骜曾是齐国贵族。后来,因为不受重用,蒙骜才跑去秦国。
姜小白的姑奶奶就嫁给蒙骜的弟弟。听完姜小白的介绍,我不禁叹气起来。
“你家姑奶奶还在吗?”
“早死了。”
“那你和蒙家的亲戚关系实在是有点牵强啊,有点像山路十八弯。”
姜小白低下头,怯怯地说道:“我姨还在,她和蒙家有些人还有书信来往。我让人和姨说声,写封信过去,看看能不能认我们这门亲戚。”
好吧,有这层关系也好。虽然指望不上抱上蒙恬、蒙毅两兄弟这么粗的大腿。但是,蒙氏家族这么多人,如果能认识个蒙牛、蒙羊的也好。
第二年,秦军真的来了,大举进攻齐国。领军的主将是王贲,副将正好是蒙恬。秦军一路上攻城拔寨,势如破竹。齐国上下乱成一团。
齐国有很多人和我们一样,开始找门路,和秦国贵族搭线,认亲戚。
比如,有些人声称自己的祖父是,当年秦昭襄王在燕国当人质时候生的私生子,论起辈分,算是秦王的弟弟。
有些人声称自己是秦王小时候在赵国当人质时的邻居,当年秦王穿开档裤时,还给秦王送过一块糖。
我和师尊还只是想和秦国贵族攀关系。他们倒好,直接和秦王论起亲戚。
朝堂上,齐国大臣上分成两派。一派主张血战到底,建议齐王集中兵力,御驾亲征,和王贲、蒙恬拼了。
另一派主张投降输一半,认为秦统一天下已是大势所趋,早点投降才是明智之举。
两派各持一词,争吵不下,早上相互吐口水,中午互撕头发,下午打群架。齐王不知听谁的好,天天愁眉不展。
令我和师尊没想到的是,墨非居然是主降派的,而且是风头最劲的那个。
等到王贲、蒙恬的大军兵临齐国国都临淄之时,齐王建终于在宰相后胜、中卿墨非等人的劝说下,出城投降了秦军。
从此,列国在版图上消失了,天下进入大一统时代。
秦军浩浩荡荡进入临淄的那一天,齐国的百姓们都跑到大路两旁围观,我们也在其中。师尊纯粹是想看热闹,我和姜小白是想看看蒙恬这个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长的什么样。
在将士们的簇拥下,蒙恬骑着高头大马,英姿勃勃地缓缓入城。帅!蒙恬——我的这个亲戚实在是帅!
但是我该怎么称呼蒙恬呢,我一想我们之间隔了十九层以上的亲戚关系,顿时无语了。
这时,我那婆娘姜小白突然跳了起来,挥手高喊,“蒙恬表哥,蒙恬表哥!我在这里”。
我一下汗颜了。这婆娘什么时候脸皮也这么厚了,开始认蒙恬为表哥了。可惜,蒙恬并没有注意到,异国的人群中还有一位失散多年的表妹姜小白。
看着蒙恬远去的背影,姜小白十分失落,嘴里嘀咕着,“要是姑奶奶还在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和蒙恬表哥相认了”。
婆娘,我谢谢你了,但你可不可以也要点脸。
蒙恬始终想不起来,他在齐国还有个表妹。就这样,我们希望和蒙恬攀上关系的算盘落空了。
尘埃落定后,齐王建的诸侯梦破灭了。按照当初的约定,齐王建投降后,虽然王位没有了,但还是会被秦王封为公侯,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这相当于领导职务变成非领导职务,但是工资待遇不变。
在秦王授权下,王贲确实给齐王建封了公侯,但封地却是在共山。共山虽大,却是穷得不能再穷的荒山。
在齐王建的封地里,没有半个子民供他驱使,倒是有一群猴子在山上。
王贲只让两个头发花白的太监跟随齐王建,服侍他,并派兵驻守共山周边,不让齐王建与外界联系。实际上就是软禁起来了。
以前,齐王建在王宫中,有饮不尽的美酒、上不完的美女。
原来的生活是,今日无事,勾栏听曲;明日无事,又勾栏听曲。现在的生活是,今日学猴子,上树摘野果;明日学山猫,挖洞抓老鼠。
巨大的反差让齐王建郁郁寡欢,一年后便病死在共山。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自古以来,亡国之臣可堪用,亡国之君不可留。
就像当初齐王对待宋国之君一样,秦王又怎么会让齐王建有死灰复燃的机会。果然,齐国主降一派的大臣们,大多都得到重新启用,保有原来爵位。
秦王将齐国一分为二,变成齐郡和琅琊郡。原来的齐国宰相后胜现在是琅琊郡的监察史,而墨非又升官了,成为齐郡的副郡守。
对此,齐国旧王族和不得势的旧贵族十分不满,明面上屈服,暗地里却大骂后胜、墨非等人。称后胜为猪妖,称墨非为狗怪。
特别是王贲、蒙恬带着齐地的秦军主力离开后,反抗的暗流更加汹涌。
昨天,后胜家里的窗户被人拿板砖砸了;今天,墨非的马被人下了巴豆,上吐下泻。形势是每况愈下。
后来,还发生了几件恶劣的暗杀事件。后胜的亲弟弟和墨非的两个徒弟,先后被人刺杀,而凶手逃之夭夭,不知道是谁。
墨非对此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和师尊每次见到墨非,他总是长吁短叹,忧心忡忡。
但有一天,墨非突然广发请帖,准备大摆酒席,宴请众人。我和师尊看到宴请名单后,不禁大吃一惊。
这名单中,有一半都是昔日齐国旧王族和失势旧贵族的代表。我们两人十分疑惑,墨非请他们喝酒干嘛,这不浪费粮食吗?
开席那天,我和师尊早早就去赴宴。快到中午的时候,客人陆续入席。除了旧王族和旧贵族,客人里面还有现任官员、乡绅、富商。墨非今天是要干啥?
正当我纳闷的时候,师尊挨过来,在我耳边低语。
“徒儿,你今天带钱多不多?我今天忘了带钱了。”我摸了摸内兜,不明白师尊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多,就一串铜钱。怎么啦?”
“看到墙角那些布囊了吗?”
“看见了。”
“你还不明白吗?去年,墨非老婆不是死了吗。今天看这阵势,应该是他又新娶了一个。一会吃完饭,该发布囊了。到时候,按照礼节,每个客人都得往布囊里塞钱,算是贺礼。”
听师尊这么一说,我不禁有些慌了。
“那怎么办,墨非的二婚贺礼,我们就上几个铜钱,好像太寒碜了吧。”
“莫慌,上几个铜钱,还不如不上。到时候吃席的时候,把骨头都留着。发布囊的时候就把骨头放进去。反正布囊上面又没有写名字,墨非肯定猜不到是我们放的。”
高,实在是高。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我不禁对师尊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