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过去的故事（1/1）

晚上七点多，没开灯的超市变得阴暗起来，少年和少女盘坐在地上聊着天。

少年在说，少女在听。

“第一次进入时间轮回的时候，我被丧尸吃掉了，我本以为自己死掉的时候重生了，还为此沾沾自喜。”

“第二次进入时间轮回，是我一觉醒来后发现没有进入第二天，再次回到了5月5日的凌晨，这时我便发现了不对劲。”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我这时才发觉一件事，不管我是死了也好，还是活着到了五月五日的晚上12点，只要这两个条件中的其中一件被触发，我都一定会回到5月5日的凌晨，不管我做什么，这个结果都不会改变。”

“当我尝试了许多次，却发现根本不可能改变轮回之后，我开始自暴自弃，享受起了这一天。5月5日本应该是人类开始走向毁灭的日子，但却变成了我的乐园。我在这一天内无恶不作，为了满足欲望做了无数的事情。”

“不惧死亡和先知先觉两个条件加到一起，在这一天之内，我几乎就是这个世界的神。我把人类能够想象到的享乐的事情全部都尝试了一遍。我甚至通过多次重复循环，成功跑到灯塔国抢走了他们的火箭飞到外太空，但即便如此，当我在外太空中看到时间走到24点的时候，我又一次回到了5月5日凌晨，回到了自己家出租屋冰冷的床板上。”

“一切都没有意义，一切都没有逻辑，一切都没有道理。我的欲望逐渐降低，我做任何事情都开始难以得到任何反馈。”陈祁的脸上漠无表情，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不知何时开始，我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表情，也丧失了感情波动，任何东西都无法让我的情绪改变。我就像看电影一般看着自己的人生，彷佛在看着别人的故事。”

“我尝试读书找回自己的存在价值，找到逃出轮回的办法，我读了无数本科幻，也学会了很多物理知识，但最后却还是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我根本不可能逃出这场轮回。”

“我很想疯，但却疯不了。我逐渐开始放弃了计算自己重生的次数，因为我发现那没有任何意义。我还发现自己的记忆逐渐模糊了起来，由于每一天的事情有太多雷同的事情，我开始分不清现实与记忆的区别。曾经学过的许多知识也开始一一被忘掉，我这才明白，并不是活得越久就越有意义。我的生命早已进入了垃圾时间，停止了前进，不管我活的再久，我也只是一只行尸走肉罢了。”

“于是。我放弃了对死亡的思考，放下了对轮回的疑问，放下了一切我能想到的东西，我能获得的东西。我终于不再特意去做任何事情，对一切都失去了希望，只是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然后一百天过去了。”

“然后一千天过去了。”

“然后一万天过去了。”

“然后十万天过去了。”

“然而这一切终究没有结束，也永远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我早已放弃了结束这一切的想法，也快忘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你想问我的答案终究不会有结果。”陈祁直愣愣地看着聂子舒的眼睛，在昏暗的超市里，聂子舒的眼睛显得格外漂亮。

他说道：“因为我根本不会去特意思考任何东西，也不会去认真考虑任何事情，我没疯，没死，但我也早就不算活着了。你无法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回答，因为我早就失去了和普通人一样的思考能力。硬要说的话，就是没有理由。”

“咔嚓。”超市的灯光忽然被打开，孙乐平带着喜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找到灯了。”

在这白色的灯光下，聂子舒终于再次看清楚陈祁的脸，在听完这个故事后，她只觉得面前的少年冷的让人感到可怕，让人坐在旁边都感觉害怕，想要不由自主地远离他。

但她却并没有挪开，而是说起了不相关的话题：“既然你说了这么多，我好像也该说自己的故事了吧。不过你既然轮回了这么多次，会不会早就已经见过我，也听过我的故事了？”

陈祁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我早就对你的人生一清二楚了。包括很多你未曾和人提起过的小秘密，我都知道。不止是你，我还认识很多东海市的人，虽然他们都不认识我，但我却对他们一清二楚。虽然有些不重要的人，我可能已经忘记了。但你的事情，我还是基本记得的。”

所以说我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人，这算什么？表白？

聂子舒脑子里忽然升起了这么一个古怪的想法，她忽然很想开口问一个很蠢的问题，那就是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

感受着自己越来越红的脸，聂子舒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坏掉了，面前的少年心理年龄恐怕都有几千岁了，自己问这种无聊的蠢问题有什么意义？此刻的她，再不怀疑陈祁穿越者的身份。

片刻间，少女便想到了新话题：“感觉好不公平啊，你对我十分了解，我却对你几乎一无所知，这种感觉挺让人难受的。”

“很多人都曾这么对我说过。”陈祁点了点头，然而气氛再次冷场。

“很多人是谁？”聂子舒尝试补救一下话题。

“很多人就是很多人，人太多了讲不完，而且大部分你也都不认识。”陈祁老实地回答。

得，这天没法聊了。

聂子舒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头，而这时，她的肚子刚好传来一阵响声，把她闹了个大红脸。

“去吃东西吧，这里有很多熟食，可以先吃这些，吃不完的熟食放进冰箱里，需要的时候拿到微波炉里加热。考虑到以后可能会断水断电，你们最好提前做好打算。”陈祁站起身，向面前双腿微麻的少女伸出了手。

这只右手显得有些苍白，并不像是经常锻炼的样子。

聂子舒听到陈祁的话愣了片刻，然后抓住了这双手，不由得再次问出了这个已经问过好几遍的问题：“可是为什么，明明你从来不会活到第二天。为什么你总是能为我考虑到以后很久的事情，明明这些事情和你无关才对啊。难道你骨子里就是一个爱为人操心的大妈，总是不自觉的就为人考虑未来？”

陈祁沉默了片刻，这也是聂子舒今天和他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他沉默。

半分钟后，少年才再度开口：“我不知道我的时间轮回到底是什么原理。我也不知道我的轮回到底是我一个人回归，还是把整个蓝星全都拉了进来。如果是后者，那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每次轮回都只有我一个人回到过去，而我消失的世界变成了另外的平行世界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那我至少希望，我重视过的人们，能在我不存在的平行世界里好好的活下去，就当是代替这样可悲的我也好，帮我好好的看一看明天的太阳。说出来挺好笑，但这便是算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明明陈祁早已强调了无数遍他已经失去了感情。

但聂子舒此刻，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少年和她握在一起的右手，捏得更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