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何不醒来（1/1）

阚帕神庭的神座剑主拜和泰将光剑插入灵巫峰峰顶的时候，巴山脉之中，修炼达到一定境界的人都感受到了地脉的震动。

三河口镇教堂，詹姆斯神甫急匆匆地从炼金术实验室走出来，特意沐浴更衣之后，进入自己专用的冥想室，与冰神宗的震旦区大主教进行了远程汇报。

三河口镇的幕后统治者林通政立刻召集了林添财、林添丁、林维新等人，吩咐他们立刻组建防卫部队。

青石村寨老太爷陈东藩一改平日不管具体事务的作风，亲自组织人手并安排扩建青石村寨、卧虎村寨的围墙，以及修建两个村寨之间的快速道路，而后又增添了与猪尾巴村寨、三河口镇的快速道路。

伯劳回到了卧虎村寨，他的修炼境界虽然达到了二十四气意的第四层，但由于时日还短、积累不足，感知能力还不足以获悉属于神秘层次的地脉变动，最多就是感觉有点心神不宁。

至于斗牛、明月、长庚村寨，已经与神座剑主的血暴军展开了生死血战。艾素松潘、奴伊斯姆虽然是凡人，但直属于阚帕神庭神座剑主麾下，也修炼了不同凡俗的修炼法门，与震旦洲这边的力士修炼法门类似，同样能让他们发挥出不同凡俗的能力。

艾素松潘和奴伊斯姆首先攻击了斗牛村寨，骤然袭击，让斗牛村寨老太爷谭安邦猝不及防，幸亏他修炼的通玄武意防御力极高，这才在两大西域凶人的刀下逃得了性命。整个斗牛村寨只跑出来了他一人，其余一百多个村寨山民都被屠戮。幸亏之前安排了五百来人去镇岳道观干活，要不然，斗牛村寨就会又一次只剩下谭安邦老太爷一人。

作为最靠近西边的名号村寨老太爷，谭安邦一百多年来，其实对当下这种情形早有了充足经验，只要老太爷不死，斗牛村寨就不会彻底灭绝，所以一开始他并不是很担忧和愤怒，直到他感知到灵巫峰的地脉震动，这才露出了惊骇之色。

此时他与明月村寨老太婆广安民在一起，两人互望一眼，均看到对方脸上明显的恐慌之色。

“灵巫峰出大事了！我能感觉到，当年镇守大人指挥我们埋下的地脉符箓，在被一股强大的异种力量侵蚀。”

“我也感觉到了！一旦地脉变动，小则山崩地裂，大则法理变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群西边来的凶残之徒，与过去相比更加凶残，力量也更强大。我们必须向东边求援。”

“不是求援，而是立刻撤退。这段时间经过了虫灾肆虐，我们村寨的实力本来就削弱了不少，加上送了大部分人手去修建道观，留守村寨的这一点人根本挡不住这群穷凶极恶之徒。”

“我这是第三次被迫放弃村寨了啊。”广安民唉声叹气。

谭安邦也是分外沮丧，道：“我也是。”

名号村寨的存续维系于持有龙头杖的老太爷老太婆，只要他们不死，名号村寨就可以一直保有，无非是选择一个合适的地点重新修建而已。但是，放弃过村寨建筑的老太婆老太爷们也会因此受到惩罚，他们将不得不在条件更为恶劣的巴山脉西边开辟村寨。一旦放弃了一次，后续发展就会落后他人。这似乎是一个恶性循环，越是不容易发展的村寨，越容易被放弃。

谭安邦、广安民最终又从明月村寨撤离，这一次，明月村寨多逃出了十几个山民。他们一路疾行，退守到了长庚村寨。

镇岳道观的建筑营地，山崖边。

悬空跏趺而坐的镇岳道观现任观主张元申也感知到了巴山脉的地脉震动，他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推进得真快。这家伙，一天都不肯抵挡了吗？”

张元申落地站稳，转身看向远处建筑营地里那株百年梨树。经过十来天的持续采摘，这颗梨树终于不再生长新的果子，似乎过去积攒的能量终于在这一轮结果之后耗尽。脱去束缚的枝条在山风中自由摇曳，整棵树很明显给人一种轻松惬意的舒缓感觉。

张元申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罗盘、一个石钵、一只龙头杖等等铺设仪轨的物品，袍袖一翻，大氅翻转，露出内层镶嵌金线云纹的法师袍。就着山崖边简陋的一块石头，以此为神案，张元申点燃了三柱香，开始步罡踏斗，按照程序调用祖宗道脉的力量。

“天地视生灵为蜉蝣，大道视天地亦泡影。天地循阴阳而生灵，生灵随天地变迁而败坏，惟元神真性，可超乎元会之上。惜乎智识可蒙蔽真性，心魔随精气破败而滋生……”

张元申低声诵念，声音越念越低，仪轨铺设得越来越顺畅，无形波动以他为中心，向上下四方传播，不仅仅在空气中，还在泥土山石中，一路推进，直到覆盖周围百里。

百里范围内，凡是摄食了那颗百年梨树的果子的生灵，不论虫鱼鸟兽还是人类，都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冰寒。

黑狗儿是最先产生变异的，他弯下腰，双手撑到地面，在众目睽睽下，身体扭曲着，变化为一只黑色大狗，额头上的皱纹与他人身额头的皱纹一摸一样。

在他周围干活的人们还来不及惊叫几声，就开始了各自的躯壳变化。

如是种种，来到镇岳道观的一千几百人，不论男人老少，全都开始了变异。不过，这些人变异的动物基本都是小型的善于奔跑逃逸的羊鹿兔鼠猫猴等等，最大只的不过是黑狗儿变异的黑色大狗。

在道观学堂中念书背课的两百余名少年儿童变成了一群小动物，顿时惊闹一片，撕扯得毛发漫天飞舞。

张元申看在眼里，暗自叹了一口气，伸手五指用力，硬生生在自己大腿上抓下一块肉，冷然道：“有承有负，真人气血，因果抵消。”话音未落，那块血淋淋的大腿肉化为黑色干涸的飞灰，被越来越激荡的山风吹拂无踪。

用自身血肉抵消祖师道法的承负之后，道观学堂里的两百多名少年儿童，大都恢复了人身和神智，只有几个年龄稍微大一点的不能完全恢复，从课室里跳了出来，逃向山野之间。余下的儿童，经过此番异常变化，有的彻底懵逼，有的期期艾艾哭泣，有的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张元申暗中挥出一道法术，让这些巴山脉人文道脉的遗孤沉沉睡去。

镇岳道观现任观主张元申的仪轨铺设进行到了最终阶段，他踏罡步斗，手洒符箓净水，一步步终于走近了百年梨树的面前。

“道法已尽，承受已松开，所负皆回报。宗师何不醒来？”张元申抛开手中那些铺设仪轨的法器，对着山风中枝条舒展的梨树深深鞠躬。

山风骤紧，呼啸而过，似乎携带着隐隐约约的天地之怒。但张元申刚刚铺设的仪轨自虚空浮现，一道道步伐遵循特定的节点连接成肉眼可见的光影，如同平地起了一层光芒万丈的宫阙，将变得凌厉酷寒的山风抵抗在外。

而且，特别奇妙的是，这座光芒万丈的宫阙，正好坐落在之前山民们打好的地基之上，严丝合缝，不差分毫。打地基之时，张元申导入的金料此刻产生了巨大作用，它们仿佛沸腾的金色液体，不断分离出蒸汽融入上方宫阙的光芒之中。渐渐地，那座虚幻的宫阙变得真实了起来，光芒铸就的墙壁屋檐转换成暗含道蕴光芒的砖石木瓦。

片刻之后，一处雕梁画栋、层楼叠屋、美轮美奂的三重宫殿出现在了山隘之间。宫殿前殿门楣牌匾上金字题写着：镇岳。

宫殿完全化假为真的刹那，巴山脉的地脉产生了第二次震动。这一次，反过来影响到了灵巫峰之巅的阚帕神庭的神座剑主。

拜和泰霍然看向地脉二次震动的源头方向，神力感知排除云雾、水汽的干扰，跨越了数百里距离，直接见到新成就的镇岳道观。眼前所见的金碧辉煌让他不由得冷笑：“想不到如今的镇岳道观也有此等人物！三日之后，我将前来拜访，还请自奉头颅，勿要让我多费力气，那我还可以酌情保留你的道脉留存。”

张元申微微一笑道：“干都尔山脚下的小小蛮子，你们那木头脑袋不懂天时，你们来得不是时候，乃是自寻死路啊！”

“装神弄鬼，到时候自给你看看我的手中剑利还是不利！”拜和泰收回神力感知，重新做回自己的神座，专心梳理灵巫峰下的地脉源头。在他身下，灵巫峰顶雪域平台上，神座之剑的唱诵声越发高昂激越，正在不惜代价地为神座剑主恢复神力。

镇岳道观观主张元申也收回了自己的看向灵巫峰的目光，重新注视着枝条自动摇曳的梨树。首先是叶子飘落枝头，接着是较小的枝条断落，然后是较大的分杈断落，余下的树干和主分岔枝干像活的动物那样扭动着、扭动着，像是要一步步挣脱大地束缚，又像是要继续掉落枝干。

这样的扭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一步的结果，梨树仍然停留在原地，枝干也没有继续脱落。

或许必须等待到最后的时刻……张元申心道，暗自叹了一口气，他终止了仪轨的运作，失去外来力量的帮助，这棵光秃秃的梨树也就停止了古怪的扭动。

此时，在青石村寨的熊猫花花，和附体其身的余乾，也感知到了巴山脉地下深层次的变化。余乾不知道地脉是何物，但作为与次元隔膜关系紧密的特殊魂体，他天然能够最先感知到时空的变化：巴山脉的地下正在发生急速的时空变化，这种变化会改天换地，他暂时只能够这么理解。

那个神秘元神宁可撕裂元神，放弃自我到处附体，也要抓住一切机会跑去外面，就是因为这些个变化吗？余乾心想，这个时候，他特别想念“脑海里的白纸”，它或许能够将一切蛛丝马迹串联起来，找到这些变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