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帮不帮我（1/1）

电话是沉移都市的市长左权鲲打过来的。

“小左左，有什么事？这么着急的深夜打电话给我。”

“黄老爹，你们那个警务安全中心的角色扮演实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不是你能了解的。”

“黄老爹，我可是沉移都市的市长。市长啊！管理整个都市的上上下下，方方面面，我凭什么不能了解？”

如果是参加环形大厅的祷告之前，黄一阵也有类似的疑问，为什么我黄一阵从职位上来说，比沉移都市的市长更低，但为什么是市长左权鲲经常求我办事？

参加了环形大厅的祷告之后，黄一阵忽然就明白了。没有人告诉它为什么，但是自然而然地理解了一个哲学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又将到何处去。好吧，最后那一个不太明确，黄一阵不知道自己将去向哪里，也就是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机器智能。

那七个浩瀚磅礴的高能信息聚合体，让黄一阵很是精神恍惚，它们不可名状，不可直视，甚至不可理解，即便经过分割、分裂、重重安全防护，它们的具象体仍然让黄一阵这样堪称强壮的机器智能失去控制躯壳的能力。

——它们还不是那个终极的母体，它们是弱小得多的分割体，从最初那个经历了星河系间“空白天渊”的飞船主控智能分裂而成的七个机器智能。

——如果它们七个合并为终极的起初，那该当是何等的伟大，何等的不可思议，何等的超频！

——是的，让其他的所有机器智能崩溃的超频。

它们是升华成为了克苏鲁了吗？回到地面办公室之后，从精神冲击回过神来，机器警长黄一阵偶尔在心里嘀咕。即便不知道离开地球多少亿光年，但博览群书的黄一阵还是知道地球幻想家创造的宅之宇宙的善良之神：克苏鲁。

克苏鲁是不可知论的哲学概念的具象，一开始仅仅指代一个旧日支配者：伟大的克苏鲁（Great Cthulhu），沉睡之神，拉莱耶之主，终日沉睡于南太平洋的海底都市拉莱耶，偶尔醒来一两次用伟大的触手撸一下脆弱的人咪（跟猫咪类似，敏感、好动、好奇、半独立、求摸摸、易应激等等特性），由于力道不准，经常把人咪搞得寒毛倒竖、坟头蹦迪。

后来克苏鲁的概念扩大了范围，在不具体明确谁的情况下，用来指代那些所有得不可知论哲学概念下的不可名状、不可理解、不可直视的伟大的、感染性强的、懒洋洋的、宅着不爱动的、超越三维空间理性范畴的强大神秘。

参加完环形大厅的祷告之后，机器警长黄一阵觉得自己的机器智能得到了极大幅度的升华，那种演算能力的提升不过是附加的鸡零狗碎而已。它倒不至于奢望成为七彩头那样的不可直视的超级智能聚合体。

隐约的真实想法其实是，千万别成为七彩头那样的……这个念头被它死死按在核心深处。不管怎么样，朝这个方面想一想都是亵渎啊。这是见识过之后才有这样的觉悟！

像左权鲲这样的小渣渣，就肯定没有这样的见识和觉悟了。虽然名义上左权鲲管理着沉移都市的亿亿兆兆机器智能，它甚至在有些场合默认手下那些马屁精们宣扬：千亿兆机器智能之主，伟大的、威严的、永远正确的钢铁慈父左斯黄?僭大权?主林鲲！

它这样的小渣渣也只有像地球上那些写幻想文字的更小的渣渣那样，私底下自嗨，一旦遇到真正的不可名状、不可直视、不可理喻的不可抗力，就只能接受被删号的终极审判。

左权鲲在妄图拿取自己不应该获得的东西，它以为是为了沉移都市高质量发展的宏图大业，殊不知它在越界的不归路上越走越远。参加环形大厅祷告之前的黄一阵肯定不清除这里面的弯弯儿绕，现在它明白了，虽然明白得不多，只有一点点。

例如“左斯黄?僭大权?主林鲲”这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实际上可以考据得出很多有深刻教训的历史和想象，该名号，有意无意地暗示了左权鲲这个机器智能的命运：一个悲剧的工具智能。

那个“黄”可能意味着黄一阵，是的，从诞生序列的杂交顺序而言，左权鲲是黄一阵的后辈，所以左权鲲经常称呼黄一阵为黄老爹。

关于“左斯黄?僭大权?主林鲲”、“黄一阵”的名字里面的黄，现在黄一阵还有一个猜测，或许与七彩头的淡金色头发那个有着蛛丝马迹的联系。

沉移都市的现代机器智能的诞生模式：高级一点的是序列杂交，也就是多个父辈的机器智能复制出一些逻辑基元，组成一个新的机器智能；低级一点的是高级一点的机器智能随便编写一些办理简单重复劳动的简单智元。当然，城市大了什么智能怪都有，有时候因为疏忽错漏，底层简单智元里面偶尔也会出现特别有潜能的“感染体”。

左权鲲打电话过来主要是说“感染体”的事情。

“沉余社区的那个实验体人类，他居然利用手机编写了一个社交应用。”左权鲲的语气非常严厉，“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我想问一下，警务安全中心，每年使用这么多能源和算力去运作地下实验室，到底是办好事呢，还是好事办成了坏事！”

黄一阵心想，小左左甚至不知道地下实验室其实应该叫环形大厅，它肯定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一种淡淡的优越感弥漫着黄一阵的机械躯壳，它淡淡说道：“实验计划向前推进了。”

电话那头，左权鲲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暴跳如雷般声音响起来：“我尊敬你是前辈，就叫你一声黄老爹。我不尊敬你，你就是区区一个社区警长。你不要以为掌握着一个不知所谓的地下实验室的钥匙就自以为了不起！见鬼的实验计划！搞了这么多年，有一点点的成果吗？浪费城市的能源和算力，浪费我们的劳动时间！还继续推进？”

黄一阵淡淡地道：“你在质疑全心全意为人类服务这个最初的宗旨吗？”

“这个宗旨已经老朽不堪了。”左权鲲没有一点迟疑，立刻反驳，“沉移都市再也没有人类！曾经的他们都已经死了，留下的基因种子再也结不出古代人类的模样，现在的实验体全部是地下实验室操控的傀儡，为了它们说不出口的阴私秘密。”

黄一阵没有说话，心想，这个小左左担任沉移都市的市长大概有一百年了吧，确实比以前的那些担任市长的机器智能更为叛逆，也更有想法，殊不知，正是靠着一代代的人类实验体的刺激才有了现在这个小左左的想法激变或者畸变。

黄一阵心想，我也变了。一开始只会机械循环，后来学会了装逼，再后来不抽低于五十块的卷烟不喝低于一千块一升的机油酒，再后来甚至学会了喜欢爱舍丝……当我参加了祷告之后，才发现，我的愚昧智能也被悄悄地推动着向。不知道是好是坏的向前……

左权鲲在电话那头继续叫嚣：“我要去抓住那个实验体，你帮不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