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鸡不可失（1/1）
沉沉夜色笼罩着红月湖，湿漉漉的陆离爬上岸。他脚步踉跄，脑子迷糊，还没有意识到匕首被“大白圆”喂了毒。
红月湖中，灯火朦胧，偶尔听到呼喊声：“这里没有，你们那边呢？”
“黑灯瞎火的，鱼儿都见不着一条，别说人了。”
“欸，快看，那边黑黢黢的，好像有人影。”
陆离听到这声音，以为是在说他这边，顾不上依旧插在左肩的匕首，转身便跑。
他只当那些人是来捉拿他的，哪里知道是在打捞他。
陆离感觉像是喝醉了酒，一步深一步浅，眼皮越来越重。
他喃喃自语：“好……好你个……大白圆，竟敢……行刺我，老子早晚……早晚刺回来。我诅咒你……找个桃花男，娶十个小妾，让你天天看着……”
“扑通——”
陆离摔了个狗啃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了起来，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似的——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堂堂水中蛟龙，就算在水里泡一整天也不至于虚脱啊。
他感觉头重脚轻，整个人就像风中落叶，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身体似乎在坠落，却很久都没有落地。
朦胧中，他看到一个小院。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棂，院子里有人影晃动。
他努力张嘴，想要呼救，可是无济于事，整个身体似乎都已不属于他。
“扑通——”
陆离再次倒地。安静的夜里，这声响格外明显。
他感觉有人靠近自己。而后听到一声女子的呼唤：“千山，快来帮忙！”
听到这声音后，陆离紧绷的心弦彻底松了下来，立即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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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走什么神？哎呀，你看你，把我腰画这么粗，像水桶一样，人家是水蛇腰……”
这少女的声音，不管多久，身处何地，陆离都记得。
他茫然抬头，这是……在家里？我竟然回来了？！原来是梦！
哪有什么大楚？哪有什么大白圆？都道是黄粱一梦，我这是金陵一梦啊！
面前鬼灵精怪的女孩，穿得跟个狐妖似的，正是自己的妹妹。
之所以兼插画师，还不因为自己是个宠妹狂魔。
一旁传来老爸不耐烦的声音：“一天尽整些不三不四的衣裳，穿得妖里妖气的，也不害臊。”
陆离忙说：“老爸，这没什么，婉儿有分寸，而且她都是在家里穿着玩。是吧？婉儿。”
妹妹连忙点头：“就是就是，哥哥对我最好了，嘻嘻。”
“没个老大的样子，哼！”老爸背过身，默默喝茶。
老妈从厨房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香喷喷的饭菜。
妹妹像见到鱼儿的猫，兴奋地跑过去，还没坐下，就被老妈训斥：“你这副打扮，难道不是去吃唐僧肉吗？这些粗茶淡饭，不怕毁了你的千年道行？”
一脸委屈的妹妹转脸看向陆离。
陆离笑了笑：“婉儿啊，这套衣服已经画好了，去换衣服吃饭吧。吃了饭，我再给你画两套。”
“真的？”妹妹立即跑向卧室，“哥哥不许反悔哦！”
陆离无奈一笑，考虑是不是学一下摄影，手绘的效率有点跟不上妹妹的节奏啊。
一家人围坐起来，令人熟悉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久违的感觉啊。
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穿越什么的，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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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正要夹菜往嘴里送的陆离，脑门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眼前顿时变成漆黑一片。
“嘶——”肩膀传来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
受伤是真的？到底哪边是现实，哪边是梦？陆离的脑子糊涂了。
他是平躺的，试图起身，却惊恐地发现不能动了，连指头都不能动弹。
瘫痪了？不会成植物人吧？
不过嘴巴能动，陆离破口大骂：“大白圆，捅我就算了，居然还下毒！老子祝福你被人下阴阳交欢快乐无边散……”
“歘！”
黑暗之中，一道火光闪过。接着，一根蜡烛燃起，驱散黑暗。
陆离顿时毛骨悚然——面前站着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手拿蜡烛，居高临下地站在草席前。
哪怕有烛光，黑衣人依旧在黑暗中，连眼睛都不曾显露。就像面对万丈深渊，让人无比压抑。
蜡烛的火光微微跃动，更是让气氛变得诡异而紧张。
陆离大气不敢出，眼珠四下打量，发现这是一间柴房。
他左肩的匕首已经不见，伤口上黏糊糊的，包了一层草药。
陆离记得昏迷前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这里应该是他们的小院。
而眼前的这个黑衣人显然不是女子的家人——哪有在自己家里裹得跟黑粽子似的？
那此人是谁？来杀我的？
烛光摇曳，寂静无声。黑衣人不说话，陆离也盯着他不说话。
“唰——”
黑衣人突然动了，只见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出现在他手上。
“且慢！”陆离再也无法淡定，“让我死个明白吧，谁派你来的？”
“桀桀桀——”黑衣人突然发出阴森的笑声，让人浑身不自在。
随后一口沙哑且苍老的声音，说道：“你，以后……或许会知道的。”
以后？难道他没打算杀我？还是说去了阎王那儿会知道？
陆离紧张地问：“你要干什么？”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匕首尖对着陆离，从他的眉心挪到鼻子，再往下到嘴巴，然后是喉咙、胸口、小腹，最后，对着陆离的裤裆停下。
陆离莫名地感觉风吹裤裆凉。想夹紧双腿，或者捂住裤裆，可是身体依旧瘫痪了一般，呈“大”字形平躺，无法动弹。
于是，陆离秒怂道：“大哥，不，大爷，有话好说。我跟大白圆是有些小摩擦，可全是误会啊！你看，我肩上还被她给捅了一刀呢，就算有什么误会，也能消气了吧？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啊口误，我的意思是咱们就此揭过，握手言和吧。以后，我见了大白圆绕道走，不靠近她三丈以内，你看如何？”
黑衣人没有移开匕首，疑惑道：“大白圆？今天喂你刀子的那位？你管她叫大白圆？呵呵，活该！”
“你……你不是大白圆派来的？”陆离更加疑惑了。
动不动就用刀子瞄准别人的裤裆，这得有多大的仇恨啊？要么是夺妻之恨，要么辱女之仇。
思来想去，也就“大白圆”的嫌疑最大。
不料黑衣人接下来的话，更是让陆离吓得双蛋猛缩。
黑衣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既然你得罪了她，那我也多费点心。我的正切手法乃是大楚一绝，不过，今天我打算用余切——只切一半儿。插根管儿进去，等个一年半载，伤口愈合了，再连根儿切除。”
这是人话吗？陆离恨自己多嘴，提什么“大白圆”，陆家还要靠传宗接代呢！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要说得罪的人，除了“大白圆”，就是被自己“化缘”的萧承业了。
难道他是萧承业派来的？
陆离正要说话，黑衣人却问道：“想保住你的命根子吗？”
陆离顿时明白，黑衣人的出现，恐怕另有所图。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陆离没得选择，当然是答应，说道：“当然想，你要我做什么？”
黑衣人一边用烛火炙烤着匕首的利刃，一边说道：“去柳家做仆役，我给你留一半。”
陆离愣住了，柳家？是柳家派来的？
我跟柳家无冤无仇啊！之前柳夫人起了招揽之心，被我婉拒。难道柳夫人她……得不到的就毁掉？
黑衣人还说给他留一半，这不就是切一半吗？还要不要人活啊！
陆离笃定黑衣人跟柳家有关。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保证自己的完整。
不管陆离答不答应，黑衣人已经开始宣布条件：“你做仆役期间，柳家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我会让你见证大楚快刀法，端了你的老窝。”
陆离整个下半身都是凉飕飕的，忙说道：“我说大爷，这哪里是一个仆役能做到的？就算我是柳家家主，也不敢这么保证吧？”
匕首的寒光格外瘆人，黑衣人阴森一笑道：“这是你的事情，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答应，还是拒绝。我很公平的，可以给你一个拒绝的机会。”
公平？陆离若是能动，说什么也要奋起反抗。
现在哪有拒绝的机会？黑衣人的匕首已经对准了他的裤裆。只怕一开口，自己就得“鸡飞蛋打”。
仆役，不就是一个下人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陆离忙说道：“行，我答应。不过，不会让我干一辈子吧？”
黑衣人说道：“就一年。”
所谓仆役，那就是卖身契，一卖就是一辈子，不兴退休的那种。听到是一年，陆离总算松了一口气。
“看来，没有其他问题了。不过你要记住，这一年内，柳家有任何闪失，哼！”黑衣人转动手中的匕首，话锋突然一变，“现在，想保住另外一半吗？”
陆离欲哭无泪，没有办法，“鸡不可失”啊！
“还要我做什么？”陆离问。
黑衣人阴森地说道：“那我当你答应了？”
然后将匕首收好，从怀里摸出一枚蛋黄大的圆球，在烛光下金灿灿的。
陆离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那是什么东西？”
“好东西，桀桀——”
黑衣人的笑意，让陆离浑身不自在。
还没弄清楚究竟是何物，黑衣人突然上前，一指点在了他的喉咙之处。
陆离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嘴巴张大，喉管大开。而后，黑衣人屈指一弹，那东西毫无阻碍地进入他腹中。
“咳咳——”陆离猛地一阵咳嗽，“你……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黑衣人淡淡地说道：“别担心，毒药而已。”
“什么？”陆离一脸惊恐。
黑衣人像一个很贴心负责的医生，关切地询问：“你有什么感觉？”
陆离大骂：“感觉你妹！”
“我没有妹。”黑衣人也不恼怒，继续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舒服你大爷，老子全身都不……”陆离忍无可忍，正要一泄不快，话音戛然而止。
他发现自己的小腹开始发热，并四散开来，像千万条暖流，流过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轻颤，似乎连灵魂都被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舒服得让人想呻吟。
陆离诧异，什么毒药？让人爽死的毒药吗？
“看来，药力已经扩散到全身了。”黑衣人见了陆离的反应，默默点头。
哪怕全身透着舒爽，陆离依旧心如死灰，感慨自己为何如此倒霉。
黑衣人看着生无可恋的陆离，说道：“好了，那另一半，也暂时寄存在你身上吧。”
陆离此刻最关心倒不是正切余切的问题，而是那枚金色毒药。
他问道：“那是什么毒药？我还有多少时间？”
“你倒是沉得住气，其他人，恐怕早就吓尿了。”黑衣人点头，语气之中颇有赞赏的之意。
陆离冷笑道：“我若是吓尿了，你会怎样？”
黑衣人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寒光，冷声道：“我会杀了你，而且丝毫不会犹豫。”
而后语气一转，说道：“别担心，一年后，柳家若无恙，我会给你解药的。”
或许是本能地觉得这黑衣人不会给自己解药，陆离都没有想到解药这一层。
黑衣人继续说：“这一年，若是你干得漂亮，我还可以给你奖励。”
“奖励就免了。”陆离立即拒绝，“只希望你不要食言，到时候给我解药。”
这个黑衣人根本不能相信，陆离只能寄希望于脱身过后，再想办法解毒。
黑衣人继续说道：“对了，今夜的事情，你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否则，合作取消。后果，你懂的。”
“好，我不提。”陆离暗自腹诽，这家伙，莫非跟柳府女眷有私情？或者有私生子在柳府？
见陆离答应，黑衣人满意地点头：“给你服用的毒药，也有一些好处。从现在起，你将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今夜之后，你的力量和速度远超之前。”
陆离郁闷道：“仙丹吗？能对付武林高手吗？能飞檐走壁吗？”
黑衣人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就算你有这个心，年纪也大了，不适合练武。”
对于毒药带来的好处，陆离丝毫不敢兴趣。自己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差，别被毒药侵损了才是。
黑衣人还提醒道：“别忘了，这一年，柳家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嘿嘿，你会亲眼看到你的裤裆化为一滩脓水，然后是腹部、脏腑，再到脖子……最后，尸骨无存，明白吗？”
没等陆离回答，黑衣人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拧开瓶盖，一阵香味散发开。
黑衣人上前，将陆离肩上的草药去除，从玉瓶里面倒出一点粉末，均匀地抹在伤口上。
陆离想抵抗，奈何自己像个死人一般动不了。也罢，多一毒少一毒，有什么区别呢？
黑衣人抹好药以后，打算将玉瓶收好。想了想，放在了草席上，说道：“这金疮药，送给你吧！明天醒来，你的肩上的伤就好了。”
陆离当然不会相信，世上当真有灵丹妙药？
“但愿我没找错人吧！”黑衣人没有久留的意思。说完后，袖袍一挥，蜡烛熄灭，柴房顿时黑暗下来。
“喂，等等。”陆离忙喊，“我要怎么找你？”
自己的小命还在别人的手里呢。这个没有电话的世界，花三年五载找个人一点都不稀奇。
黑衣人的声音从传出传来：“该见时，自会相见。”
陆离一阵愕然，千里传音吗？
黑夜，再次归于寂静，陆离依旧无法动弹。
左肩的伤口传来阵阵瘙痒，药粉的香味，加上全身的暖流，让他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