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红颜易老（1/1）

神京城，大夏皇宫。

天色已昏暗，白日里朱檐碧甍、峥嵘轩峻的宫殿阁楼，被宫女内侍点燃的琉璃宫灯照亮。

灯笼高悬廊檐之上，偶有凉风吹过，其内的烛火轻轻摇曳，映照出宫殿附近珍奇花木的一二分景色，朦朦胧胧，格外梦幻。

位于皇宫内苑的重阳宫此时灯火通明，锦绣帏幔装饰的朱红廊柱旁，一个个宫女、内侍垂手而立，静默无声。

一扇绘有松鹤梅花的紫檀屏风后，年过半百的景安帝穿着一身轻便的绸缎常服，正在一个气质端娴，能看出年龄不小却依然风韵犹存的贵妇人的伺候下用膳。

一张红木圆桌上，摆了十几样菜式，凉热荤素，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看去种类繁多，份量却不多。

“陛下，怎么眉头紧锁？前朝又出了什么烦心事吗？”

风韵犹存的妇人给景安帝盛了一碗清澈透明的鸡汤，目露关怀。

妇人便是景安帝的发妻，也是皇太子生母，刘皇后。

景安帝年过半百，颌下蓄着短须，面容轮廓分明，仍然能看出年轻时的好容貌，眼神沉静，常年身居高位，即使现在穿着寻常衣服，也带着威严。

他眉头展开，对着一身淡雅宫装的刘皇后道：“皇后，你也坐下用膳吧，身边自有宫人伺候，你不必事事亲为。”

刘皇后温婉一笑，应了声，便在景安帝身旁的凳子上坐下。

她也不是事事亲为，只是和景安帝一起用膳时，总能想起从前的时光，想给他添杯茶，夹些菜。

只是两个人现在是夏朝最为尊贵的两个人，许多行为放在以前合乎礼节，现在也成了不合礼。

一旁侍立的宫女小步近前，给这帝后二人布菜。

“近来朝局安稳，地方上也风平浪静，也没什么烦心事。”

景安帝端起盛着鸡汤的瓷碗，面容沉静，这个已经迈向老年的皇者仍保持着他历年来的习惯，从不会把前朝的的权谋纠葛带到后宫。

话是这么说，他的眉头却仍是皱成了川字，显得忧心重重。

正值酷暑，烈日炎炎，往年这个时节不时也会有雨水降下，怎么如今快一个月没有雨水了。

连日的干旱，早就让一些人人心浮动起来。

听暗卫回禀，城外的百姓都已经开始争抢水源，经常为此发生大规模殴斗，情势恶劣。

天子脚下的京畿之地都如此，那其他地方呢？更南方呢？天下百姓有多少人指望着地里的一口粮食存活……

他身为帝王，如何不忧心。

刘皇后拿起筷子亲自给景安帝夹了一块鱼肉，口中唤了声：“陛下。”

她和景安帝夫妻几十年，怎么能看不出景安帝沉静面容下的情绪。

景安帝动作顿了顿，才坦白道出自己眉头深锁的缘由。

听罢后，刘皇后也是蹙起了眉头，放下手中筷子，她柔声道：“陛下既然担忧旱灾，那何不从现在就让朝中各部准备起来？有了准备，当最坏的结果出现，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天下承平日久，国库粮仓充盈，朕倒不是担心赈灾之事。”

景安帝眸光凛冽，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朕担心的是天灾出现时伴随而来的人祸。”

若是出现天灾，他担心被有心人利用，煽风点火，有损朝廷威严。

更有甚者，若是有人将矛头指向太子或皇太孙，又该如何处理？

刘皇后听到了景安帝的低喃声，但她表情如常，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面上不动声色，她心里却是倏忽一动，陛下既然在她面前提起此事，那就说明此事可能会牵扯到东宫，看来要通知太子一声。

景安帝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已恢复了平静，他将碗中鸡汤饮尽，不再提及前朝之事。

用罢晚膳，又喝了杯香茗，景安帝便起身准备离开，离开前还不忘说道：“过两日朕再来看你。”

说罢，便在内侍宫女的簇拥下离开了重阳宫。

刘皇后站在宫殿门口，看着景安帝在一行人的簇拥下沿着长廊走远，宫女手中的宫灯一路摇曳，摇碎了一地光影，拐过转角消失了。

在幽静、空旷的大殿门口，刘皇后有些单薄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孤寂落寞之感。

“娘娘。”刘皇后身边的女官在后面轻轻唤了一声。

“无妨，让人去把刚刚本宫和陛下的谈话内容，一字不落地复述给太子听。”

“再把桌子收拾了，本宫先去沐浴更衣。”刘皇后睫毛轻颤，但旋即恢复平静，又是那个端娴大气的皇后。

“是。”女官应声后，便开始安排。

……

沐浴后，刘皇后坐在梳妆镜前，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目光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闺阁时期，那个玉容婉丽，端庄娴静的少女恍若出现在眼前。

刘皇后感觉到身后人梳头发的动静，猛然从回忆里惊醒。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看着自己卸去脂粉后眼角显现出的皱纹，幽幽叹了口气，“终究是韶华易逝，红颜易老。”

身后拿着雕花木梳给她梳头的女官名唤素屏，也是个半老徐娘，是从刘皇后少女时期就在她身边伺候的人，是她名副其实的心腹。

听到刘皇后的叹息，素屏安慰道：“娘娘贵为国母，尊贵非常，这一二细纹可代表不了什么。”

“陛下离了重阳宫，去了哪儿？”刘皇后侧首询问。

素屏年纪虽大，但脸部线条流畅，不似其他年过半百的妇人一般皮肤松弛。

听到刘皇后问话，脸上显出两分为难，几秒后还是认真答道：“派去打探的人说，陛下移驾的方向是去了临华殿。”

“临华殿……原来是去了丽贵人那里。”

刘皇后素着一张脸，语调平和。

这么多年，皇宫里的人是一茬接一茬，她早就没了年轻时充沛的爱恨情绪。

景安帝自从迈入五十岁，便像是为了向天下人证明自己仍然精神矍铄，龙精虎猛一般，纳了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宫。

丽贵人便是其中较为受宠的一个，进宫不过几个月，便升了贵人，独住一宫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