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逐出宗祠（1/1）

假期的最后一天上午，吃早饭时，父亲告诉大家，今天九点家族要在宗祠议事，男人们要穿正装出席。

八点半，穿着青布长衫的严金革带着严非日，严非旭早早来到宗祠，各自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板凳，坐下。

后面的人陆陆续续进来，表情严肃，没有一个人像往常那样向家族的英雄——严金革投来尊敬的目光，也没有人向严非旭瞥过羡慕的眼神，他们的眼睛很准确地回避开三人的座位，一起投向宗祠里面，灯光照射下的神龛上的牌位，和神龛旁边用于投放视频的幕布。

九点差几分时，一辆电动代步车，在众人的簇拥下进来，代步车上坐着宗族中年纪最长的、面容清廋、皮肤泛着病恹恹黄的三太爷。

三太爷进来时，大家起身，注视着他的车子到了神龛下面，随着，他喉咙里咕嘟出声音，他身后、推车的、和他一样瘦骨嶙峋的、他的大儿子说：“各位族人，请坐。”说完，大儿子随后坐在代步车边的椅子上。

三爷的喉咙又开始咕嘟，大儿子娴熟地把这种、只有他们家人明白的咕嘟声翻译成正常的话语，大概意思是，今天在这里临时召开族人会议，打扰大家，非常抱歉；主要是这个议题事关重大，不得不和大家一起讨论，他们几个族人决定不了这事。

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中，大儿子说这件事，就是严非旭要放弃爵位的事，按照以前的惯例，族人中提出放弃爵位，主要的族人商量一下就可以定，但严非旭有点特殊，一则他是我们家族功臣严金革的二儿子，二则他现在第三军事学院上学，今年毕业，是我们家族，在他这一辈中最有可能立功的人，如果我们几个人同意他放弃爵位，我们可能成为家族的罪人，所以，我们几个人商议后，想这事还是拿到这里来，大家一起讨论的比较好。

大儿子说完，宗祠里响起浪涛般的咒骂声，咒骂严非旭忘恩负义，放弃爵位。

严非旭低头不语，脑子里嗡嗡作响。

三爷见状，抬手示意。

宗祠里渐渐安静，灯光也跟着暗淡下来，屏幕开始播放家族立功者的视频，介绍他们立功的过程。

严非旭以前也参加过宗祠聚会，但从没见过这些视频。看来，这些视频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族人用心良苦，要让这些功臣激发他的荣誉感，让功臣的事迹挽回他放弃爵位的心。

接近两个小时的视频播放，展示了过去六千多年里，严氏家族如何从平民成长为的将军，被授予爵位。

授爵位后的家族先是在中原腹地开枝散叶，后来一支血脉随着军队迁移到北方，扎根在辰金市。

在哈塔兹国土上生活过数百代严氏人，能够在这个宗祠留下姓名的人，他们只做一件事：保家卫国；不愿做这件事的族人，只能放弃爵位，从此他们的姓名会在家谱中消失，板凳也会在宗祠中消失。

这些骁勇善战的族人，打过胜仗，也打过败仗，无论胜败，他们没有丢过祖先人，没有辱没过严氏家的好名声。

一帧帧闪过的视频，记录了严家许许多多的功臣，在这些功臣中，严非旭印象最深的只有两人：救出上将的严须强和炸毁太空攻击舰的严道林。

那是在六千年的火器时代，当时，哈塔兹国国力正盛，他们的军队正在横扫这颗星球，要把这颗星球上的其他国家都消灭了，统一整个星球。

那天夜晚，刚从后方出来的膀大腰圆的严须强，带着一个由五十人组成的分队，乘坐六辆装甲运兵战车和两辆坦克车赶往前线报到。

车队在山沟，紧贴着一侧的山崖峭壁，充分利用山势地形做掩护，悄然行进。

他们准备绕过一个村庄时，村庄里响起枪声，先是零星的，严须强以为敌方发现他们，立即停下车队，把脑袋钻出坦克，拿出夜视望远镜朝着村庄看，见有大约一个团的敌人，正在向村庄进攻，这零星的枪声是哨兵发现敌人的进攻后，开枪告知村庄里休息的人。

接着枪声像炒豆子一样密集，炮声也响起来，炮弹在村庄中炸开，一栋栋房屋倒塌、着火。

敌人的飞机划破夜空，扑向村庄，不断地发射炸弹、导弹。

作战双方的飞机过来了，射出的空空导弹让敌机不得不做各种战术规避动作，释放诱饵，躲避高速袭来的导弹，同时，瞅准机会，回射空空导弹，双方的飞机纠缠在一起，打斗着，不时有飞机被击中，有的在空中爆炸，有的亮着光，拖着浓浓的烟坠向地面，在“轰隆”的响声中，化为碎片。

严须强看着不远处激烈的战斗，想到在这个村庄里停留的人一定不一般，不然，敌方不会派出这样强大的空军和陆军协同作战，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己方也是坚守死保地不断在空军配合下，试图冲出村庄的包围，下达命令：“全员做好战斗准备，每辆坦克各带三辆装甲车，一路直奔敌方的指挥中心，另一路从敌方后面打进去，和里面的部队回合。”

说完，严须强钻进坦克车，以坦克为先导，以楔子队形向着炮火稀疏的地方冲过去。

敌军被这突然从身后出现的两支部队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分出部分火力围剿。

严须强的坦克车被子弹打的呯呯做响，坦克的主动防御装甲不时起爆，如同撞钟的大锤，敲击着坦克的铁甲，他遥控塔顶部的机枪，向发现的目标射击，炮手不时调整炮塔，向着他指定的方位射击。

撞倒一面墙，一栋房，又击碎一面墙，一栋房，摧毁一个火力点，又摧毁一个……，他往前冲，身后的其他三俩装甲车已经和他渐行渐远，有的喷着火舌还在动，有的只能安静地喷出火舌，有的已经没有了声息。

严须强渐渐感受到坦克前面碰的子弹、炮弹减少，后面，侧面在增加，他释放出烟雾弹，猛踩油门，在夜幕和烟幕的保护下，终于在敌人的包围圈中撕开一条口子，和里面的部队汇合，一名上将带着许多人，迎向这个缺口，成功逃出。

在五千年前，亨利国入侵比星国后，接着派出舰队，要攻击哈塔兹国，哈塔兹国得知这个消息，派出两只舰队，一支舰队演一出太空版的围魏救赵之戏，飞往比星国，攻击在那里的哈塔兹国基地；另一支舰队埋伏在哈塔兹国所在的行星之外，等待时机，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

严道林炸毁太空攻击舰的事情，发生在围魏救赵之时。

当时，身材瘦小的严道林是太空驱逐舰上负责动力供应的机械师，这是一艘以正、反物质湮灭时产生的巨大能量为动力的湮灭型飞船。

在战斗进行过程中，严道林在自己的岗位上，不断调整正、反物质的释放量，保证驱逐舰在太空做各种运动时需要时而很大，时而很小的动力，保证舰船上各种武器发射时需要的能量。

当他听到弃舰的报警想起，才知道，这艘驱逐舰已经受到重创，不能继续参战，也不能继续航行了，他迅速穿好救生宇航服，准备向舰船尾部的逃逸门跑。

在门口处却发现，不宽的逃逸门前，已经有很多穿着肥大的救生服的人挤在门口，要往外跑，严道林心想，现在过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挤出去，不如等会，等人少点在过去。

无聊中，他看到装着正物质燃料的等离子储罐，心想，这东西如果落在亨利国人手中，那就是巨大的技术泄密，让这帮孙子找到它，不就便宜他们了，他们很快就会仿制出这样的湮灭发动机，然后再来入侵我们！

于是，他三下五除二地把只有液化气罐大小的正物质储罐卸下来，这时，逃逸门口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他带着储罐离开逃逸门，飞向太空，飞行一段距离后，随着身后一团火光升起，驱逐舰在敌人的火炮中爆炸，成为碎片。

严道林伤感地回望了一眼生活、工作多年的驱逐舰，伤感地向远处飘移，飘移过程中，他见到一艘敌人的攻击舰正在喷射电磁炮弹，发射激光，他看看手中的储罐，计上心来。

严道林一把抓过在自己身边漂浮着的，穿着亨利国大号救生服的尸体，脱下他的救生服，套在自己救生服的外面，提着储罐，向那艘攻击舰飘去。

严道林靠近攻击舰，见舰上的人忙着开炮、救火、修补弹孔，没有人顾及他， 他从舰的一侧爬上舰，随着跑来跑去的人群，进到舰体，有人拉住他，对着他比划着，大声嚷嚷，严道林明白，是要他把救生服脱了，以免占用过大空间，影响其他人跑动。

严道林俯下身子，做出要脱鞋子的样子，打开储罐的阀门……。

瞬间，一道烈焰，把严道林烧成灰烬，攻击舰也被化成流淌着的铁水、钢渣。

投影屏没有闪动的图像，视频播完了。

三爷的喉咙又开始颤动，他的大儿子起身，走到严非旭旁边，笑着说：“非旭，视频看了吗？”

严非旭使劲地点点头，回答：“看了。”

“感觉怎么样？”大儿子紧跟着问，生怕问晚了，严非旭会有其他想法。

“我们的祖先真棒！”严非旭竖起两个大拇指。

“他们为了我们家族牺牲自己，真是我们家族的功臣啊。”大儿子认同严非旭的回答，满意地抬头问大家：“大伙说说，是不是啊？！”

“是。”，“对。”，“就是！”族人纷纷表态。

“你要不要放弃爵位了？”大儿子俯身向着严非旭。

“要放弃！”严非旭斩钉截铁地回答。

听到这话，大儿子的脸色离开变成猪肝色，直起身，气势汹汹地大声问：“你要不要放弃爵位了？”

“要放弃！”严非旭以同样的音调回答。

大儿子听完，头也不回地回到三爷身边，三爷的喉咙急促地抖动，身体瘫软在轮椅上，大儿子连忙上前，抚摸着三爷的前胸，有人过来轻轻地锤击他的后背，他被一口急痰堵在气管，“咳咳咳，”一大口黄色，发粘，带着鱼腥味的痰从嗓子眼里吐出来，落在大儿子手里的纸巾上，三爷闭着眼睛，长长地出口气。

几个坐在前排，年纪大的族人交头接耳地议论一会后，其中一位长着招风耳的人起身过去，对着三爷的耳朵低声说着，三爷点点头，招风耳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哼，哼，严非旭你为什么要一意孤行，不听我们苦口婆心地相劝？不为我们家族考虑？”

严非旭轻声但坚决地说：“你们要我为家族考虑，请问，你们有谁为我考虑过？”

招风耳气的浑身发抖，恶狠狠地说：“把严非旭逐出宗祠！”

这件事，让严金革丢尽颜面，从此，再没有和严非旭见过面，即使，他和潘暠结婚的婚礼；他们离开哈塔兹国到比星国定居时，离别的虫洞穿越站。

想到这，严非旭叹口气，自言自语：“怎么向父亲开口啊！”

“爸爸，爸爸，我要睡觉。”严风从她的房间里跑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