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事的开始（修）（1/1）
方小鱼今天起了个大早，把自己的房间仔细打扫了一遍。
回老家已经有半个月，原本以为是惬意的休假时光，却没想到方妈对她的容忍也不过一个星期，现在每天不是唠叨她找男朋友，就是嫌弃她睡到日上三竿。
这次休假的时间比以往都长。
年前因为升职的问题，方小鱼从做了6年的公司辞职。
老樊虽然收了她的辞职信，却并没有答应，只是给她放了个长假。
许久没有好好休息的方小鱼，决定回老家住一段时间调整心态。
拖完最后一遍地板，方小鱼才空下来看手机。
微信里的未读消息弹出一百多条，她疑惑点开，发现自己被人拉进了一个陌生的聊天群。
群名叫闵清中学12年相聚。
闵清中学？
方小鱼愣了一下。
记忆里交错着点滴斑驳的画面。
她是初二转入闵清的，期间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导致转学后她就从未与学校里的任何人联系过。
群里的人七嘴八舌聊着过往和现状，他们都表现出许久未见的欣喜与好奇。
方小鱼并没有什么兴趣，随意翻看了一下聊天内容便把手机收了起来。
楼下客厅隐约有吵闹的声音，像是来了什么客人。
接着楼梯间传来繁乱的脚步声，没几秒方妈出现在门外，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覆上了一层欢喜。
她扶在门上往方小鱼的房间瞧了一眼，有些出乎意料：“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方小鱼给了她一个得意的小表情。
方妈没打算夸奖她，只是用略带命令的语气对她说：”赶紧收拾一下，换件衣服，下楼。“
”楼下怎么那么吵？来什么人了？“
”赶紧的，下来再说，你稍微化个妆再下来，看你那蓬头垢面的。“
方妈说完匆匆下了楼。
起初只以为是什么亲戚，所以也就胡乱的打了个底，描深些眉毛，涂点口红，随手捞起衣柜里的浅驼色羊绒开衫套在身上。
随意懒散的把头发全部抓到头顶，扎了个不太完美的丸子头。
放在桌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弄完之后拿起手机打开一看，闵清中学的群里有人@所有人，发了一则通知。
今晚6点在郁南大酒店的001包厢，能到的人回个收到，不能到的单独私我。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的四点了。
郁南大酒店在市里，而自己在镇上，过去坐车得要三个小时，去了也赶不上。
方小鱼并不想去，想着就当没看见这些消息，没想到好友信息这个时候多了一条验证消息。
“你是方小鱼吗？我是许慧。”
她在脑子里想了许久，对许慧这个名字十分陌生，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出现在记忆里，但就是对不上脸。
出于礼貌，哪怕不去，也还是打个招呼。
所以她通过了好友消息。
“小鱼？我是许慧。”
对方很快发来一则消息，后面还加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许慧你好，我是小鱼。“很客套的回复。
“小鱼，你几点来，我去接你啊！”
许慧并不是询问她去或者不去，而是直接询问到的时间，或许是想定了她一定会去。
”我从家里过去要3个小时，赶不上你们的聚餐，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方小鱼也在对话后面加了一个微笑。
对面沉默了几分钟。
“我们吃完饭还会去唱歌，你赶不上吃饭可以赶得上唱歌的。”
“小鱼，刚才我们还聊起你，大家都想见见你。”
许慧连发了两条信息，结尾还加了几个拜托的表情。
方小鱼拿着手机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该答应。
转学以后，十二年的时间，她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城市。
工作之后，哪怕需要到那个城市出差，她也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
她害怕那个城市。
害怕遇见那个人。
虽然过去的事情她早已经释怀了，但是内心里还是对这个城市抗拒的。
她在那里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
那里或许曾经有过美好，但更多的是痛苦的回忆。
她没有回复，把手机收进开衫的口袋里，晃悠悠的走下楼。
从楼梯口往客厅里探了半个头，客厅里乌压压的坐了十几个人。
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忘记的。
男的抽烟，女的嗑瓜子，人头齐全得很，像是在商讨什么国家大事。
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在楼梯口踌躇着不敢过去。
“来了来了。”
小舅妈是第一个看到方小鱼的。
随即，客厅里的吵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停下手上的事情转头看向方小鱼，眼神好似是在打量一只猴子。
方妈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方小鱼身边，连拖带拽的把极不情愿的她拉到沙发的空位上。
刚坐下，她就看到对面的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男人略有些肥头大耳，身材魁梧，弓着的背犹如一块巨型五花肉堆积在沙发上，外套勉强被套在他身上，似乎他稍一用力，布料就会四分五裂。
脸大肚圆，小眼睛，塌鼻梁，乍一看有点像化作人形的八戒。
男人从方小鱼坐定就开始从上到下打量起她，眼神滴溜溜的，毫不掩饰。
她被看得极其不适，整个人僵硬的坐在沙发上。
方妈却不管不顾，笑吟吟的介绍起方小鱼的工作：“这就是小鱼，在H市工作，现在啊在广告公司上班，薪资还可以，勉强能养活自己。”
虽然语气里有些谦虚，但不免能听得出一丝骄傲。
方小鱼并没有跟家里人说她辞职的事情。
“我儿子在L市，跟H市是一个省的，离的不是很远，以后可以经常去玩。”坐在相亲男身旁的女人介绍起来。
女人一头栗色包租婆似短卷发，稀疏的头发挽成一个鼓包，被定型水牢牢的固定在头顶，穿着酒红呢子大衣，脖子上围着粉色丝巾，黑色突兀的眼线和极其生硬的眉毛诡异的纹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
这个年纪的中年女人大多都喜欢这样夸张，自以为优雅雍容的打扮。
方小鱼的小舅妈放下手上的瓜子：”那好呀！两个人离得也不远，可以经常见面，年轻人就是要经常约着出去玩感情才好。“
见小舅妈这么积极撮合，她心里大概猜到了七八分，她多半是牵头的媒人。
”我儿子在L市开了家店，生意还行的，房子车子都买好了，要是两个人能成，我们在市里再买一套当作婚房。“
相亲男的妈妈坐在沙发上挺了挺腰板，跟方妈的谦虚不同，女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女人身旁坐着个富态的男人，西装笔挺，倒像是很看重这次相亲，他附和：”对对对，到时候就在我们市再买一套给两个孩子做婚房。“
还没开始就聊结婚？
方小鱼有些懵，不知道此刻该做什么表情，只是笑，像打了玻尿酸一样僵硬。
她转脸看了方妈一眼，小声嘀咕：”你们在搞什么？“
方妈眼睛都没往她看，上手掐了她一下，对着相亲男的父母说：“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两个小孩子先相处相处。”
“对，先相处看看，我们是很尊重孩子的想法的。”相亲男的妈妈对方小鱼还挺满意，笑容满面的打量着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带着审视的眼神。
方小鱼讨厌这样的目光。
“两个小孩子年纪都不小了，处处一段时间就可以定下来了。”
“对啊！今年可以先把婚定下来，明年再结婚也可以。”
“老大不小了，赶紧要个孩子。”
…………
客厅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全没考虑到方小鱼的感受，更没人询问她的意见。
她深呼吸一口，强忍着胸腔里的怒火。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手机，是许慧发来的消息。
“小鱼，我们会给你留位置的，你来了跟我说，我去接你。”
虽说这样逃走很不礼貌，但她实在是无法在这样窒息的气氛中待下去。
她压低了声音凑到方妈耳边小声的说：“妈，我晚上有同学会，我现在就要走了。”
方妈给了她一个眼色：”走什么走，没看到人还在这里，今天你做什么也得给我乖乖的待在家里。”
方小鱼迅雷不及掩耳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扯了个假笑，礼貌的道歉：“对不起啊！我有点急事要出门一趟，大家慢聊，我就不招呼了。”
说完趁着客厅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一股脑跑上楼。
她没带什么衣服回家，在方小心的衣柜里随便翻了几件。
大多衣服都不适合她。
随意拿了一件奶白色的呢子大衣套在身上，对着镜子稍微补了下妆，让自己看着气色更好些。
方小鱼的皮肤白皙通透，眉眼生的明艳，素颜的时候看着像大学生，干净清爽，化了妆之后便多了几分妩媚，眼尾略略上挑，倒有些勾人的妖冶。
她散开头上扎起丸子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瞬时披散在身后。
穿上奶白的呢大衣，整个人的气质柔美的像冬天里慵懒的猫。
她整理完自己之后，迅速买票，拎包出门，一秒都不想待在家里。
坐在高铁上她人还是懵的。
开始有些后悔，她应该去朋友家里躲一躲的，实在没必要去什么同学会，十几年没见的人，她真的还愿意见么？
当初的事情虽然过去那么多年，记忆似乎也已经被时间消磨殆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的某个地方依然是无法触碰的存在。
她还记得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踏上开往F城的绿皮火车，车厢里充斥着各种味道，她梗着脖子坐在硬座的座位上六个小时，下车的时候浑身没有一处是不难受的。
但她的心里洋溢着无与伦比的幸福，所以再痛苦也是甜的。
不过两年的时光。
十六岁的她提着两大箱的行李从F城踏上离开的火车时，内心里的绝望与伤心充斥在车厢的每一个角落。
她没买到座位，在火车上站了一路，也哭了一路，直到泪水流干，眼睛肿的不太睁得开。
像命运的齿轮一样。
而现在，她再一次踏上了开往那个城市的动车。
也许是即将再次见到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他，方小鱼的内心莫名的有些焦躁起来。
她靠在绵软舒适的座椅上，把靠背微微调低。
夕阳从远处的山头打在飞速的列车上，眼前掠过绝美的崇山峻岭，乡村田园让她有了些许平静。
渐渐的她睡着了，似乎做了个梦。
梦里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扎着两个辫子，站在市心广场硕大的屏幕前，安静的等待。
等待那个少年在茫茫人海里，不顾一切的朝她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