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一生一代一双人 争教两处销魂（1/1）
三日后，陆离帝在京郊关山马场，为栖晟女王举办了一场极其盛大隆重的马球之赛。球场之身穿窄袖长袍，头戴幞巾，脚登长靴的打球者们左手执马缰，右手执偃月形球杖，策马激烈追逐着金球。
萧云嗔与陆离风晟坐在高位之上，兴致阑珊的望着底下的激烈追逐。球场上，阳光下，球杖起落覆着一层金光，球进，众人喝彩。
陆离皇城，金光之下，紧闭的西宫门被一女子倾然打开，身着武甲手持长剑的两千卫侍齐阵呐喊，杀进了陆离皇城。
凤鸾宫中，慕卿嫣伫立在殿中，殿外刀剑博弈的声音逐渐消散，宫殿的大门被人推开。
慕卿嫣抬眸，映入眼帘的是横七竖八躺着的数十具尸体，未想到除去殿中的宫人，暗中监视她的人竟有这般多。
那些身着精良武甲的刺客杀进凤鸾宫殿中，一名身着玄色衣裳的暗卫不知从何处出现，护在慕卿嫣身前。慕卿嫣眼帘微动，并未看她只是低眸望着手中匕首。
染夜望着面前神情依旧淡漠，端立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喉中不由一紧，将手中的剑又握紧了几分。
柒夜知道身后的女子不愿她护着，或许死于这场莫名的战乱之中于她反倒是一种解脱，可若不至最后一刻，她便不能就这般随意了断自己的生命。
蓝歌跨步进入殿中发觉竟还立有一玄色影卫，瞧身上装扮与衣裳纹路应是统领，武功极高比外面之人更为难缠。
蓝歌眉心不由一皱，本以为杀进宫中，便可轻轻松松的将这陆离皇后带走，可谁曾想一个皇后宫中竟有这么多武艺高强的暗卫。
蓝歌素来好武遇到这般高手自是想切磋一二，可时间实在有限陆离皇帝得知消息派大军围剿，便难以安然将人带走。
蓝歌挥手与众人齐上，只欲速战速决，几番激烈相搏，终是仗着人多又抓着她护主心切的疏忽，一剑刺入她心脏之中。
心口一片血色蔓延开来，身上数十道刀伤与翻飞的血肉淌血不止，染夜力颓而竭倒在地上，其实她可战得更久，只是她若不死她便不能自刎求得解脱。
她抬眼望着面前神情冰冷忧郁的女子眼底泛起的一阵阵悲悯，不由一笑。这女子便似天上的月亮一般，圣洁明亮人人仰视皆想摘得，可这月亮只是那一人的皎月，只在那一人面前明亮潋滟。
自慕卿嫣入宫她便奉命一直暗中监视着她，无论皇后做了何事、说了何话，她都需记下，将皇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事无巨细的汇报给君王。
染夜跟在皇后身边已有十年之久，她熟悉了解皇后的所有，可皇后从未知道过有她的存在，或许知晓也只当她是众多监视而时常更换的暗卫之中的一个。
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柒夜事无巨细的向帝王回禀着她生活之中所有的一切，可渐渐的她对帝王有了隐瞒，只因每每汇报完，帝王总有所猜忌，她便会受到帝王的折磨。
皇后是她见过世间最美的女子，她只是淡立在那都令人为之痴迷，若是一笑又不知如何倾城，可她从而见过她展颜笑过。不知何时起她竟萌生了想让她欢笑展眉，少些忧伤的想法。这荒唐可怕的想法，随着她一日复一日越发浓郁的悲悸和憔悴，竟似野芽疯狂滋长，可她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乌蒙原野之后她渐渐多了笑靥，她不知是为何，直至后来帝王离宫北上，她渐渐发现她与云贵妃关系似是不一般。她心中惊骇多次动摇，终是未禀告给帝王，她只是想她多些笑靥，可惜这笑靥并未在她脸上停留多久，帝王让她亲手杀死了那个带她给欢乐的女子。
自云贵妃死后她比从前更叫悲悸寡欢，她常年服用避子之药损害身体，帝王为使她失忆，长年累月给她用药，又为将她困在身边，给她种下了蛊毒。
纵使日日精心调养，她的身子也孱弱不堪，而因她郁郁寡欢便又将寿命缩短一半。她的身子根本不适合有孕，也根本不想生下与皇帝的孩子，可帝王想要她的心，疯了似的要想和她有个孩子，便连禁术都使用上了。
柒夜仍记得她得知自己怀孕之时悲悸苦痛的绝望神情，她毫无犹豫的要打掉那孩子，她已端起那乌黑的汤药准备喝下。在她准备出现制止之时，太后派来的人便闯入将她拦下。
她被请去了太后宫中，待了许久后她自太后宫中出来便去了皇帝宫中，柒夜不知太后与她说了什么，只知她拿那孩子同帝王做了交易护住了苏城百姓，许久后柒夜发现帝王不再提动萧家之事。
她拼死产子后，更加郁郁寡欢、缠绵病榻，身子一日比一日羸弱。任凭帝王费再多心思想要护着她的命，她亦活不了几年。宫中这般煎熬的日子她许是早就不想活着，只是顾忌着慕家，只能在宫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罢了。
虽然知道她一心求死，可柒染仍希望她活着，适才最后相交之时，她才惊觉这群人中有人的身手似与那日原野上欲将带走的人招式一样。柒夜想若她知晓是那人救她，定不会一心求死了。
帝王给她种下血蛊，她需要每月服下帝王鲜血为引的解药。帝王会提前半月将解药给她，让她每月十五悄然让她服下。柒染战栗着艰难的握剑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个极小的瓷瓶，她颤栗着双手将下月解药放入她袖中：“下月，十五、解药，他们救你……”
剑入心口，柒染再也说不出话，顷然倒下，她想再多看看她，可双眼沉重得厉害，她听见她对她轻声道：“多谢。”
她谢她？可她诸多不幸与悲苦皆是因她在暗中监视她向帝王回禀所致，她若知晓该恨她才是。其实她方该谢谢她才是，这轮始终清冷孤傲的月亮曾将柔和的月光洒向她，让她阴暗的一生拥有一束明亮皎洁的温暖月光。
那日她因隐瞒受了太重责罚，身上隐有血腥之味，暗中监视她之时，不知怎的被她察觉到。她在桌案之上放了一瓶金疮药，她在暗处瞧见她朝着虚空之处温柔一笑，转身回殿。她不知那温柔一笑与那一瓶金疮药，是她杀戮血腥阴暗的一生之中唯一所得的温暖。
柒夜唇边鲜血不止，她扯着唇冲着慕卿嫣笑道：“谢谢……愿欢喜……”
有了这下月解药她便能多和那人相处一月，都说血蛊天下无解，不知那人能否为她找到血蛊的解法。可便只有一个月想来能与她日日思念的人在一起，她也是极其欢喜的吧，愿她余生永远喜乐……
那声谢谢极轻，慕卿嫣微愣并不明白，更不明白她所说的他们救你是何意，慕卿嫣以为她是说会有别的暗卫来救她。可她已不想如此艰难痛苦的活着，待在这皇宫与陆离风晟身边的每一日都令她窒息，错过今日她便再无选择死亡的机会了。
皇宫谋叛，她身边影卫皆力竭而亡，她贵为一国皇后，护洁自刎，这般死法无论怎样帝王都不会为难慕家，她亦终于可以得到解脱，卿嫣毫不犹豫的握着匕首横在脖颈之上欲自刎求得解脱。
寒光一闪，蓝歌瞳孔猛地放大，迅速上前夺过匕首将她穴位点住，匕首落地发出铮鸣。
蓝歌望着面前之人脖颈上淌血的深深划痕，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这女子瞧着弱不禁风对自己竟下手这般狠厉，是为了名声还是当真不愿活着。
蓝歌替她处理着伤口，抬眼仔细望着这传说中的陆离皇后，看清她面容不由一怔，心中连连感慨，这女子真是得上天垂怜，长得这般美丽。
蓝歌早已见过她的画像，可见到她那一瞬仍觉惊艳，她比那画像上的人还要美上十分。纵使病恹恹的，身形憔悴，面容惨白，可却并未削减她半分的美丽。清冷惊艳的眉眼与一身脱尘绝世的清贵气质，是如何也无法为她的病容所遮掩，只令人端端生出无限怜惜。
蓝歌紧紧盯着这从画中走出女子，生出一丝莫名烦杂的情绪。曾以为她是为了登上这王位煞费苦心白了满头青丝，直至一日她误入她寝殿之中拉下满殿垂挂着的绳缡，看到那一幅幅刻满相思的画像。才知为何她要这般不顾性命急迫的想要登上王位，才知那日她为何那般悲悸，才知她满头白发因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