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落泪（1/1）

【“值不值……呵，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伸出手遮住从窗外直射而来的光线，庞尊将头靠在椅背上，盯着屋顶由琉璃制成的灯盏陷入沉思。

光明祭坛之上，他曾与沉睡中的光仙子定下契约——他保存她的意识，她抑制他的侵蚀。

庞尊生来骄傲，自然不屑于玩那些不入流的文字游戏。在被光芒包裹的刹那，他履行了契约的内容，却未迎来光仙子的苏醒。

一个真正的傀儡，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现在想来，或许是雷电的本源之力一时间压抑了光仙子的自我意识，而庞尊在等待数百年无果后，便真正将她当做了影子。

“尊者。”

黄金般耀眼的长发散在身后，一身简洁而明媚的白裙衬得白光莹愈发圣洁。她自空中落下，鞋子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碰撞的声响。一双银白色的眸子竟与庞尊有几分相似，似蹙非蹙的眉间流露出忧愁。

对于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早有预料的庞尊没有丝毫意外。咬着酒杯的边缘，咽下最后一口红酒：“坐下说话吧，光仙子——白光莹。”

没有理会对方的诧异与拘束，他从空间中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一个瞬身来到白光莹身边。

“尝尝？小野叶最新送来的一批上好葡萄酒，应当合你的口味。”巧妙地绕开白光莹的手，庞尊亲自为她倒一杯酒，置于桌面。

“庞尊，我的目的，你心知肚明。”白光莹深吸一口气，暗自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她一把夺过酒杯，毫不犹豫地砸在了地毯上：“你的酒，我不愿喝，也不会喝！”】

“好一个光仙子！”

曼多拉冷哼一声，手中的法杖重重地砸在地上。整个人宛若附上了一层冰霜，无形中散发着寒意。

她本就厌恶人类，连带着也厌恶起那些同人类契约的仙子。

光仙子潜力巨大又如何？还不是受制于契约者的上限。堂堂一名准圣级仙子，如今竟沦落到被人类随意差遣。

念及至此，心有不甘的曼多拉神情愈发严肃。盯着荧幕中被打落在地的玻璃杯，眸子中闪过一丝可惜之色：“尊者亲自倒的酒……给她真是浪费。”

“罢了，正事要紧。”身为仙境女王，曼多拉每日需要处理的事务并不繁杂，准确来说只有圣级仙子们的动向才有资格呈现在她眼前。

“灵犀阁，”视线扫过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她下意识放缓了翻看的动作：“姐姐也来仙境了？”

估计又是为了那群人类。

“他们到底有什么好的！”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为了人类甚至不惜背弃自己真正的家园。

看了看荧幕上的庞尊，又回忆起撞了南墙也不打算回头的辛灵，顺便联想到偏心到光明正大的灵犀阁。

实在是无法理解人类价值的曼多拉长叹一声，赌气似的把卷轴丢到桌角边：“他们爱怎样便怎样吧，等仙境进阶为真正的世界，这女王之位爱谁当谁当！”

谁还没有些脾气呢？到处吃瘪的曼多拉早就受够了这种日子，如今她立刻没有甩手走人，还是看在整个仙境和庞尊的面子上。

【“情理之中。”

仙力的方便之处在于它的不科学性，正如现在，庞尊随便调动仙力，地毯上的水渍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尊者，”知晓自己失态的白光莹将颤抖的手指藏在身后，她的眸子中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雾水：“做个交易吧。”

“人类和仙子，一遍又一遍地重蹈覆辙。”庞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克制住为白光莹擦拭泪水的举动，反而冷哼一声：“你们将生死轮回——当做儿戏？”

如此刻薄并非本意，但是他需要明确知晓，如今驱使白光莹做出这一切的，究竟是真我，还是高泰明意识的残留。

“但眼睁睁地看着明在世间消散，那种事情，我做不到！”她退后一步，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庞尊，这种感觉你不会懂的。”

仙力褪去，白光莹化作一团光消散在空气之中。

蹲下身，庞尊将地毯上的玻璃杯拾起，细碎的玻璃残渣被他一点一点地放在掌心中：“终究——碎了啊。”

他半跪在地上，神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唯有微微颤抖的身躯暴露了内心的波澜。

珍重地将用仙力修复好的玻璃杯捧在手中，却发现世界骤然变得如梦境般模糊，原来是泪水遮挡了视线：“看不清……也好。白光莹，你的意志我知晓了。”】

“辛灵仙子，”竹扇遮挡了颜爵的面庞，只露出一双野兽般的金色双眸。他的语气似乎同往日没有差别，依旧轻佻：“兹事体大，仙境进阶莫要让人类参与为妙。”

“尤其是光仙子和她的契约者，好好享受一下他们所追寻的自由吧。”

这是威胁亦是劝告，毕竟若是现在白光莹和高泰明出现在仙境之中，他也无法保证会发生些什么。

或许，不必等到毒夕绯出手，他就会忍不住为竹林增添一份肥料。

抑制住内心的残暴之情，颜爵不禁将目光停留在荧幕中满脸泪痕却好似一无所知的庞尊身上。

雨夜侵蚀、本源破碎、力量反噬。

哪怕将全身经脉一寸寸碾碎，又粗暴地拼接恢复；哪怕毁灭与新生两种力量不断交织，重组；哪怕法则之力与雷劫一同降下……那些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成倍叠加时，庞尊都不曾落下一滴泪水。

甚至颜爵都不由怀疑，雷电尊者的泪水是否早已干涸，或者说最初的雷电凝聚躯体时忘却了“哭泣”这一功能。

原来，雷电也是会哭的啊。

颜爵无法描述此刻的情愫，他的“心”宛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他想要冲进荧幕中为庞尊抹去眼角的泪花，想要通过灵犀之门前往人类世界彻底抹杀罪魁祸首。

但是他不能，他甚至还要“关心”对方的安危！

因为他是灵犀阁司仪，任何私人情绪都不能影响他的选择——关乎着两界未来的选择。

“庞尊……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