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试探（1/1）
虽然打定主意要调查三元寺，可葛柒对此却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杜雅宁这三天在城中除了调查潜伏的神火教徒，也在暗中观察进城来的和尚。
但她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和尚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他们白日里走街串巷，到处讲经化缘。
到了夜晚则去到城中的城隍庙挂单。
除此之外，并无异常举动。
葛柒也明白，以这些和尚的身份，即便知道些什么，也不会是核心机密。
想要搞清楚三元寺，还得从苦业以及慧无身上下手。
两人商定，由杜雅宁暗中潜入三元寺，观察苦业的动向，顺便寻找可用的线索。
而葛柒则留在城中，一方面可以盯着慧无和尚，另一方面也要防备神火教的反扑。
转过天来，广安府的人到了。
听到洪城这边有人意图谋反，广安知府二话不说，就从守备衙门调了五百兵丁过来。
而带队的，是守备衙门的武官，宣武校尉，名叫周成。
这是个身量不高，但体格健壮的中年汉子。
只见他皮肤黝黑，面圆耳大，鼻直口方，颌下一大丛茂密的络腮胡子。
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性格豪放直率的主。
葛柒一连告假几天，今天也被马宏图叫来了。
原因无他，府衙来人，总要迎接一下。
而且，关于神火教的事情，葛柒比谁都了解。
汇报情况的事可少不了他。
周成此时一身戎装，坐在马宏图左首的位子上。
他瞪着双大眼睛，看着走到堂中的葛柒。
“你就是洪城的三班总捕头？”
“属下正是。”
葛柒抱拳拱手应了一声。
周成起身，围着他转圈打量一番，拍了拍后背，捶了捶胸口。
“嗯，不错，身子骨蛮结实。”
“难怪能一个人独斗十余名反贼。”
“可有兴趣到广安府，来我手底下做事啊？”
听到这话，在场洪城县的人都是精神一震。
捕快平日里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却属于贱籍。
哪怕如公冶良这般的三班捕头，依旧如此。
但如果去了广安守备衙门，那就是入了军籍，地位比捕快衙役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葛柒谦逊地笑了笑。
“感谢大人抬爱，不过这件事还容我考虑一下。”
周成一听，立马瞪起眼来。
“有什么好考虑的，跟我去守备衙门，不但脱了贱籍，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你这小子，怎地如此不识趣？”
马宏图赶紧打圆场。
“良捕头，周大人既然看中了你，这是好事。”
“进了守备衙门，入了军籍，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葛柒依旧浅笑，道：“周大人，并非属下驳您面子。”
“只是故土难离，我家几代都在这里，对洪城感情深厚。”
“所以，请大人容在下考虑一下。”
“反正大人这段时间都会在洪城，属下但凭大人吩咐。”
“嗯。”
葛柒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让周成很是受用。
“有能力，又会说话。你这样的人，留在这里当个小捕头屈才了。”
“行，我给你时间考虑，在我离开前答复我就可以了。”
说着，周成坐回了位置上。
接下来，葛柒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从头到尾的和周成说了一遍。
包括他发现慧无和尚的异常，也说了出来。
当然，他会术法的这件事情，自然不能说出来。
他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让周成对三元寺起疑心。
这样，他和杜雅宁就可以以此为掩护，对三元寺展开调查。
果然，当听到慧无放跑了神火教主母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个慧无和尚怕不是和神火教有勾结吧？”
马宏图赶紧说道：“周大人，这位慧无法师乃是三元寺苦业大师的亲传弟子，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周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三元寺苦业大师，这个名字哪怕他是个武官也听说过。
毕竟，曾经给八位皇帝讲经说法。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慧无和尚现在在哪？”
“近几日正在城中给百姓们宣扬佛理。”马宏图回答道。
说着，就将他们为了防止神火教反扑，邀请僧人入城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周成点点头。
“那就劳烦马大人帮我邀请这些僧人，我会在城中最大的酒楼摆下素宴，犒劳各位高僧。”
在场的人都明白，犒劳是假，真实目的是为了试探慧无。
马宏图笑道：“本官这就安排。”
“不过今日怕是来不及了，僧人白天都在城里各处，不好通知。”
“等晚上他们去城隍庙挂单，我再派人过去。”
“正好也让禾丰居准备一下，城中的僧人可是有不少呢。”
这边散去，赵元洲却找到了葛柒。
“良兄，几日不见，身体还好吗？”
葛柒看着这个老银币，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在骂娘。
怕什么来什么，这老银币竟然主动找上自己了。
没办法，只能尽量伪装好。
葛柒笑了笑，说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劳烦赵先生关心。”
“你这话说的就太客套了。”
赵元洲倒了两杯茶，两个人坐在桌子边上聊了起来。
“本来想去看望你的，但这几天县衙实在是太忙了。”
“神火教刚闹完，城里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而且，孙主簿死了，在上峰派人来接任前，马大人让我先代管。”
“那赵先生可有得辛苦了。”葛柒随意应了一句。
赵元洲无奈地笑了笑。
“没办法，大人卸任在即，却出了这档子事。”
“这十年来，马大人待我不薄，为他分忧也是我分内之事。”
“赵先生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葛柒问道。
“没什么事。”赵元洲摇头。
“只是今日难得清闲，你又来了县衙，想和你聊聊天。”
殊不知，葛柒和他在一起，心中可是时刻绷着的。
想走，又没有好的理由。
如果表现出疏远，那就不符合公冶良和赵元洲的交情了，很容易引起对方怀疑。
于是，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多数时候都是赵元洲在说，葛柒在听。
“良兄，怎么感觉你今天心不在焉的？”
忽然，赵元洲问道，看向葛柒的目光带着疑惑。
葛柒连忙反应过来，搪塞道：“还不是那位周成大人。”
“想让我去广安府的守备衙门，可我还没想好。”
赵元洲恍然地笑了。
“我说你啊，这事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你在洪城无亲无故，很快马大人也要卸任了。”
“自己能有个好前途，何乐而不为呢？”
葛柒表现出怅然道：“这我也知道。”
“但我从小生在这，长在这，接了家里的祖业，守着洪城的安定。”
“如今说要走，总有些舍不得。”
“嗯，确实如此。”赵元洲点头道。
“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还是需要你自己考虑清楚。”
“不过，衙内的这些老朋友，都希望你有个更好的前程。”
说完，赵元洲沉默了一下，有些纠结地开口道。
“其实，今天叫你来确实有事要和你说。”
葛柒看着他，对于他的反常有些疑惑。
倒是没担心自己暴露，那样的话，赵元洲早就不跟自己废话了，一巴掌拍过来就能弄死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赵元洲略显紧张的开口道：“我要成亲了。”
“嗯。嗯？”
葛柒瞪大了眼睛。
赵元洲要成亲？
他一个活了三百年的老怪物要成亲？
像他这种人，除了追求长生，还会相信爱情？
打死葛柒也不相信。
正常情况下，男人嘛，总是有些需求的。
哪怕活了三百年。
但到了赵元洲这种境界，怎么会被男欢女爱束缚？
想要女人，他有一千种方法，但最没必要的就是结婚。
莫非，是为了更好的伪装身份？
对，一定是这样。
就在葛柒心中疯狂腹诽的时候，赵元洲接着说道。
“我要娶的女子，是锦华楼的清倌，如晔姑娘。”
锦华楼葛柒知道，是洪城最大的妓院。
县衙中很多同僚，包括公冶良，在闲暇时候都会去找乐子。
不过，赵元洲每次去都只是听曲儿，吟诗作对。
至于清倌，就是妓院之中卖艺不卖身的姑娘。
说是不卖身，其实也是为了提升自己的才名，待价而沽。
“这是好事啊。提前恭喜赵先生了。”
葛柒抱拳笑道：“到时候可别忘了让我讨杯喜酒来吃啊。”
赵元洲意外道：“你不劝我吗？”
“劝你干嘛？”葛柒不解地看向他。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赵先生能找到心仪的女子共度此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赵元洲眼中闪烁感动的神色。
“我之前担心，所以消息一直没有对其他人说。”
“虽然如晔是清倌，但毕竟是风尘女子，恐遭非议。”
“今天能得到良捕头的祝福，也让我有了勇气。”
葛柒看他的表情十分真诚，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在演戏，还是发自内心的。
他拍了拍赵元洲的肩膀，笑道。
“赵先生，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
“只要你们两个人是真情实意，过一辈子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赵元洲连忙起身，对着葛柒一躬到底。
“良兄体谅之恩，赵某不胜感激。”
葛柒扶起他道：“咱们之间，就不必如此了。”
赵元洲笑了笑，重新坐回凳子上。
“良兄你我年龄相仿，一直孤身一人，也该成家了。”
葛柒摆摆手：“不急，还没遇到心仪的女子呢。”
“我看飞花姑娘就不错。”
赵元洲有意撮合：“你们都是习武之人，又一起经历过生死。”
“而且，那天你被围困，飞花姑娘来找人帮忙的时候，心急的很。”
“我觉得，你们挺合适的。”
葛柒心中越来越疑惑。
他怎么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文质彬彬，性情温和的男人，和之前那个阴狠毒辣的老银币当做一个人。
可对方偏偏顶着一张赵二黑的脸，而赵二黑早就被赵元洲夺舍了。
为此，葛柒决定试探一番。
他笑着摇摇头：“我和飞花姑娘，算了，以后再说吧。”
跟着便说道：“赵先生，我刚好有个疑问，想要请教。”
“良兄请说。”
葛柒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赵先生可听说过长生之术。”
果然，长生二字一出口，赵元洲的双目中便闪过一缕精芒。
虽然一闪即逝，但依旧被葛柒敏锐地捕捉到了。
“长生之术？”
赵元洲面露思索：“确实听说过，道门的修炼就是为了追求长生。”
“良兄是从哪听说的？”
葛柒笑了笑：“那天阻拦神火教主母，听她提起的。”
“她想让我加入神火教，说是迎接赤火王降世，就能够被赐予长生不老的仙药。”
反正赵元洲也没办法找神火教主母求证，葛柒就在这信口胡说。
赵元洲听完，笑着摇头道：“想要长生哪有那么容易？”
“就算是道门，这么多年来也只做到了延续寿元，从未听说谁能长生不老。”
“先不说道门修炼的艰难，单是三灾杀劫，就断送了多少人的前路。”
说着，脸上不禁露出了落寞无奈。
见到如此，葛柒完全可以确定，这个赵元洲，就是那个老银币。
他看着赵元洲，意味深长道：“赵先生似乎对于长生之事挺了解啊。”
赵元洲连忙打哈哈道：“我哪懂这些啊。”
“都是从书上读来的，只是知道一些而已。”
葛柒并没有再追问下去，毕竟害怕自己暴露。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葛柒便起身告辞了。
转过天来，中午时周成将整个丰禾居包了下来，宴请入城讲经的和尚。
原本这些和尚是要拒绝的。
按他们的说法，讲经说法，普度世人乃是佛门弟子的本分。
怎敢劳烦大人犒劳。
但马宏图直接将这事全推到了周成身上。
直言周成是一介武夫，性格爽利。
他听闻神火教作乱的时候是三元寺的各位大师入城相助，一定要当面感谢。
如果各位大师推辞，恐怕以周成的性格，定然不会开心。
如此，僧人们这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宴请。
丰禾居上下共三层，有十五间门脸，是洪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此时三楼的雅间内，以马宏图周成为首，所有人分宾主落了座。
在这一桌，县衙这边是马宏图，县丞刘珲，师爷赵元洲以及葛柒。
周成则是带着他的两位副将。
三元寺这边则是慧无，以及苦业大师的大弟子慧清，二弟子慧觉。
不多时，菜上齐。
因为是素宴，所有人都是以茶代酒。
周成先举杯，哈哈大笑道。
“早就听闻三元寺乃是佛门圣地，里面的大师都是佛法精神。”
“今日见到三位大师，果然都是慈悲面相，英姿不凡，当真闻名不如见面。”
“三位大师，周某先敬几位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