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有千千结(1/1)
握了握拳头紧贴胸口,此时只想慨叹一句:她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为何人生的路要艰难至此?真怀疑她是不是曾经某一世做过十恶不赦之事,又或是想要毁灭宇宙,这才被贬下凡生生世世体验人间疾苦,注意,是人~间~疾~苦~
月儿缓缓落下,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碎成点点荧光揉进昼夜交替的黑与白,不知不觉,竟已是一夜无眠。
清晨,沁凉湿漉的冷空气袭来,精神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有了疲惫感,这会子功夫倒是好睡,眼睛一闭,便进入沉沉的梦乡。
时近晌午,在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中媤娪缓缓醒来,这一觉睡得还挺舒服,驱赶了一夜难以入眠的疲惫。
翻了个身子,想看看哪个丫鬟还闲着,去给她端盘花果来,既能解渴,又能裹腹,睡了一上午,不仅口干舌燥,腹内更是空空如也。
来了这许久,因着嗓子的缘故还未曾吃过这边正儿八经的一顿食物,每日里都是清汤寡水的,吃得她都快失去味觉,更甚至要得厌食症了。
转过身,刚想开口,就见离她软榻不远处端端正正的坐了一人,一个身穿深褐色长衫的中年男子。
媤娪立即正色起身,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知该如何开口,一句“父亲”她实在叫不出口,一句“大人”又未免太疏远冷酷。
正彷徨忐忑间,吴熠已然看出女儿的局促,不知何时女儿见了她不再像从前那般亲昵,又是几时在时光中悄悄疏离的。
“宓儿!你醒啦!”终归还是吴熠率先开口。
宓儿?媤娪本能的左边瞧瞧,右边看看,却见两侧都没人,而吴熠所看的方向又正是这边,这才猛然惊醒,真的是睡迷糊了,竟然一时间忘了自己就是吴霖宓。
略显窘迫的赶紧应了一声,“嗯。”
吴熠只以为女儿这是还在跟他闹别扭,心中一阵失落,好在有问有答,心中也算安慰。
“听你娘说你身子见好,已经能开口说话了,爹特意过来看看。”
“具体不知什么时候好的,只因最初疼怕了,所以迟迟不敢开口,后来受到冲击后下意识说出口这才发现已经能说话了,而今依然好得差不多。”媤娪恭敬的如实回答,没有刻意疏离,亦没有十分亲近,如昨日面对吴刘氏一般,她同样不知道该如何与父亲相处,只能保有骨子里面对长辈的教养,给予极大的尊重。
“嗯!”吴熠点点头,“这也是,不过,好在已经相安无事,一切都过去了。”
媤娪附和道:“是啊,一切都过去了。”
此时,吴熠意味深长的看向媤娪,眸中所要表达溢于言表,媤娪佯装不知,侧过头看向别处,事是已经过去,若她是吴霖宓,必欣然唤他一声父亲,可她不是,她是从来没有喊过父亲母亲的媤娪,那一声父亲和母亲,于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他们的付出足以感动媤娪,但不足以让她喊出那声父亲。
吴熠见媤娪眸光闪躲,并未过多计较,舒展笑容道:“爹这辈子从没有过大的追求,也从没想过会有什么大的追求,爹是穷苦人家出身,寒窗苦读十数载才谋来朝中这一职位,虽然职位不高,但也能保全家老小衣食无忧,如此爹已经心满意足,原本想着给你寻一知冷知热的本分人家安稳过一生,岂知人生事事无常......”
说到此处,吴熠无奈的摇摇头轻笑出声,后继续说道:“就像我从来没想过在尔虞我诈中谋取更高的权位和利益,我也从来没想过将你嫁进权贵之家,可你既有这番机缘造化,身为父亲,爹也只能跟随你的心意,只愿你将来不会后悔。”
“那我若说我后悔了可还来得及?”
吴熠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盯着媤娪,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有点震惊,有点意外,有点无语,更多的是愤怒。
震惊的是为了黎亲王不惜以性命相要挟的吴霖宓竟然在心愿达成时说她后悔了,这无异于白日里见了鬼;意外的是他的女儿怎么会说出这种话,难道是被鬼祟附体了?然而,更多的是愤怒,他吴熠虽追求不高,倒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对自己不负责任,对他人不负责任;拿婚姻当儿戏,拿性命当儿戏,拿家人颜面当儿戏的女儿?
旁人讥讽他教女无方时,他推说自己的女儿只是被宠坏了而已,本心里依旧是善良纯洁的小姑娘,他会因为旁人诋毁他女儿的人品感到愤怒。
媤娪讪讪笑道:“我说着玩的,好容易得来的姻缘,岂能说后悔就反悔。”
媤娪心知肚明一切都已来不及,或者她义无反顾的否决这桩婚事也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坚持,可是,自己坚持的不过是继续折腾面前这位老人,确如淞儿与动儿所说那般,吴熠的鬓边多了好多白发,精气神也不是很足,肉眼可见的萎靡,纵然心有千般不愿,她也实在于心不忍再折磨这位爱女心切的老父亲。
吴熠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提着的那口气也沉沉呼出,圣旨已下,他吴家多大的能耐敢戏耍皇室他的女儿若是再敢任性妄为,他也只能裹挟全家以死谢罪了。
“如今圣旨已下,爹不知该欢喜于你得偿所愿,更得到如此殊荣而老怀欣慰,还是该为你将来一入宫门深似海的前景堪忧,爹无法预知你将来发展如何,爹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助你一臂之力,将来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
“您不需要我为家族做点什么吗?”媤娪在自己的理解范围内问道。
古时女子出嫁不都要以娘家荣辱与共吗?若是嫁得好,更要为娘家谋取极大的福利,像她这样嫁进皇室的,更要为了娘家荣誉奋斗一生。
听罢,吴熠笑了,笑得那样苦涩,“爹只愿你一生平安顺遂就好,至于娘家,你若过得好,不必说,不必做也能照拂得到,且你娘家还有父兄,振兴门楣之事有父兄足矣!倒是我们,一生追求安稳,只怕会对你无益,你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已经很好了,我很开心您能为我做这么多,也感激有你们这样疼惜我的家人,对于婚姻,我实话实说,真的没有太大的信心,冲动过后,我开始迷茫婚姻是什么,该如何经营,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一无所知,但我想着,只要我肯学,用心学,一定能找到通往幸福的方向。”
吴熠赞许的点点头,不愧是他的女儿,够坚韧。吴熠看着女儿欣慰的笑了。
那一日过后,媤娪的心情明显变化了很多,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多愁善感,她的脸上也多了很多笑容,窗户下依旧有她出神的身影,但已不再愁眉不展。
她依旧每日习字作画,在兄长和嫂嫂的教导下,她的毛笔越发用得流畅,毛笔字不再像狗爬一样,也能简单的作画,这让她心情越来越好,与家人的关系也越来也融洽。
“少夫人,大小姐来了。”流云苑内,丫鬟恭敬的向李姝瑾禀报。
李姝瑾立即放下手中的女红起身迎接媤娪,就见媤娪已经携婢女走了进来,笑容灿灿,满面春风。
“嫂嫂,妹妹我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嫂嫂吧?”媤娪打趣李姝瑾道。她原本就知道吴沐之不在府中,流云苑内就李姝瑾在,从前的吴霖宓总是欺负李姝瑾,更甚至看不起李姝瑾庶女的身份,可她不是吴霖宓,李姝瑾对她的好她清楚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感恩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嫂嫂如此善待自己,于是总爱以玩笑的方式活跃二人之间的气氛,拉近二人之间的关系。
“妹妹这是取笑我了,我这每日里除了向婆婆晨昏定省,其余时间大都闲赋在小院,妹妹能来看我已是叫我欢喜不已,哪里会打扰。”李姝瑾赶紧迎媤娪坐下,难得与这个姑妹关系有所修复,她可得可着劲儿讨好姑妹。
自从与吴霖宓关系有所缓和后,她与吴沐之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不再为着夹在中间瞎搅和的妹妹,他二人也能笑着谈天说地,很明显的,丈夫对她也越发温存,这使得她越来越感受到做妻子的乐趣。
“嫂嫂不嫌弃就好。”媤娪吩咐道:“好了,将东西放下你们都先出去吧,我与嫂嫂说点悄悄话。”
随行的动儿放下手中的小匣子便与流云苑内侍奉的其他侍婢欢欢喜喜的出去了,还不忘将房门关好,生怕被人听去一样。
“妹妹这是怎么啦?如此神神秘秘的。”李姝瑾不解的问道。
媤娪拿过匣子打开,“不是什么大事......”说着不是什么大事,后又觉得不妥,立即改口道:“也算是大事。”
打开匣子推到李姝瑾面前,李姝瑾疑惑的探头向里看去,里边是一块叠放很整齐布料,像是丝绸,又比丝绸轻薄,更像是轻纱,不过上边好像绣了图案,很是漂亮。
“这是何物?”李姝瑾伸手触摸,是轻纱,指尖轻触,很柔软,像云朵一样洁白无瑕,也像云朵一样轻柔。“这是暮云纱?”李姝瑾欢喜的喊道。
“打开看看。”媤娪道,面上带着神秘的笑容,将事情引向更加玄幻莫测的方向。
李姝瑾依旧一脸懵的照媤娪所言将暮云纱取出,展开后,是一件以同色绣线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衣裳,衣裳样式十分大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更是让她见一眼就脸红如霞,滚烫得都能烧开一壶水,赶紧将衣裳三两下团作一团收进匣子里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