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遇刺（1/1）

怀姝留在孟家吃过晚饭，与孟家弟子相谈甚欢。

临走之际，还有许多意犹未尽的年轻人直言，叫她往后常来。

怀姝口头上答应着，心中并不希望与他们再见。

若哪日她真的常伴孟家身侧，想必相府已遭灭顶之灾。

孟江堂等弟子们话别之后，这才来到怀姝身旁，结满茧子的手掌轻抚她头顶，“你外祖母早逝，只为我留下一双女儿，云义那孩子倒是常来看我，只是他从不愿意随我习武。”

怀姝看着门口张望的弟子们，笑道，“外公不缺孟家刀法传人。”

孟江堂将双手背在身后，同样回头看了一眼，朗声笑笑，“你与云义，都是好孩子，你们健康快乐便好。”

“江湖多风波，表哥心思单纯，做不了行侠客，当个富家子，没什么不好。”

孟江堂应了一声，不置可否，他拉着怀姝走远一点，低声问道，“你当真喜欢那韶泽？”

怀姝并未料到有此一问，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张嘴欲说什么，又被孟江堂打断，“那小子可没保护好你。”

孟江堂意有所指，有些不满。

怀姝眨了眨眼，一边揣摩着孟江堂的意思，一边笑着打哈哈，“我有手有脚，哪用得着别人保护。”

孟江堂不说话，只看着她。

怀姝自知躲不过，只好认命道，“他是国之栋梁，从不被儿女情长左右。”

言外之意是，她不怪他。

不论韶泽喜不喜欢她，他都有自己的职责在，小不忍而乱大谋，若他喜欢冲动行事，反倒会叫怀姝看不起他，何谈喜欢他。

孟江堂不再为难她，终于放她离去，“回吧，趁着天色还早。”

怀姝翻身上马，手握缰绳，垂首看了孟江堂一眼，“外公保重身体。”

孟江堂点点头，缓缓退开几步，挥了挥手，“我会再去帝都看你们的。”

怀姝不再停留，扬起马鞭疾驰而去。

回到营地时，夜幕刚刚拉开，她将战马交还马厩，便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此时营地巡防士兵多了许多，想来韶泽也回来了。

不等她入内，一位士兵小跑过来，略施一礼道，“怀副将，念心姑娘求见。”

念心是那位他们在蛮安族遇险时，为他们寻来解药的小妇人，算是他们的恩人。

蛮安族问题解决之后，念心如愿回到家中。

念心并未在帐中等待，而是约她在营帐外围背光处。

怀姝有些奇怪，不明白她为何避开人与她相见，她看了一眼不远处安营扎帐的蛮安族人，猜想她是不想再见到往日仇人，故而脚步并未迟疑，如约而至。

念心大半身影藏于暗处，只能看清她一半带笑的面容，见怀姝到来，也没动作，只打了声招呼，“怀姑娘。”

怀姝向前走了几步，并未设防，“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念心笑了笑，答道，“多谢怀姑娘送我回家，特意来给您送件礼物。”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况且当时身陷囹圄，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们也不会顺利脱身。”怀姝笑着摆了摆手，不以为然。

“从小家人教我，有恩必报。”念心依旧坚持，“怀姑娘还是收下吧。”

怀姝想着若是不收，念心也不会离去，索性先将她打发走，日后再送点东西补还给她。

怀姝再往前几步，刚要开口说话，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寒光，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腹部一阵剧痛，紧接着念心左手捂住她的嘴，发力将她摁倒了地上，右手动作未停，利落抽刀再次猛刺。

霎时空气中凝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念心的第三刀对准的是怀姝心脏，刀锋才刺入一指深，忽的感受到一阵阻力，怀姝双手紧紧握住了她，一时之间无法深刺。

念心左手仍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掌心一片黏腻，是怀姝来不及吐出口的血，正从指缝间溢出。

念心眉头一锁，压低声音说道，“特意为怀姑娘准备的礼物，为何不收？”

她想要怀姝的命，一点儿也没手下留情。

怀姝痛的满头虚汗，从口中吐不出来的血，有不少自鼻腔涌出，她坚持不了多久。

刀尖一点点刺入胸口，念心面上无动于衷，咬牙说道，“你很疑惑，我为何杀你？”她手上力道不减，继续说道，“有人想要你的命，我只是听命行事，对不住了！”

就在怀姝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士兵怒斥，“什么人！”

念心动作一顿，飞快收刀，留下一句，“算你走运。”随即飞快逃离。

嘴上没了阻挡，怀姝终于呕出一大口鲜血，她目光迷离，只看到念心离去的模糊身影，下一瞬，沉入了无边黑暗。

另一边韶泽刚刚回到营帐，才将铠甲卸下，尚未喝上一口热茶，便有士兵急匆匆闯了进来，半跪于地道，“将军，怀副将遇刺！”

韶泽骤然抬首，连忙放下茶盏，“人呢。”

士兵领着韶泽入了怀姝营帐，怀姝双眸紧闭躺在榻上，外衫已解只着里衣，那原本白色的里衣此刻鲜红一片，仍有鲜血自她胸腹源源不断的涌出，军医正手忙脚乱的为其止血，地上是一堆染血的纱布，皆以浸透。

这一幕刺得韶泽双眼生疼，怀姝一动不动，了无生气。

军医扭头冲着医官大吼，“快！止血药！”

韶泽无法多做停留，转身掀了帘子出去，背对着营帐，厉声对着传信的士兵道，“谁干的。”

士兵低着头，察觉到韶泽此时心情极其不好，“方才怀副将去见了一个人，是念心姑娘。”

“谁？”

“回禀将军，她自称是在蛮安族中，为你们送解药的人。”

韶泽眉间一紧，望向蛮安族扎营之处，冷声道，“提焦溪来见我。”

士兵领命，很快将焦溪连拖带拽抓了过来，一脚踢向其膝弯，迫使他跪立在韶泽身前。

焦溪尚不知发生了何事，韶泽已一脚踹向他胸口，直令他喷出一口浊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不等他喘息，韶泽抬脚踩在他胸口，目光森寒，居高临下看着他道，“念心是什么人。”

焦溪忍不住呛咳几声，不明所以，“将军何意？”

韶泽脚上力道加重，咬紧牙关重复道，“那个给怀姝洗澡的人。”

焦溪感到胸口气闷，几乎要喘不上气，“我不清楚，她是半月之前自己来的。”

韶泽瞳孔骤缩，那是他们从帝都出发的日子。

她是刻意在此等着他们的！

离开密林之后，怀姝和他说过解药由来，她说念心是被蛮安族抢去的。

韶泽收回脚，拇指捏着食指骨节，“她行刺我军副将，你不知道她的身份？”

焦溪闻言一怔，忽然明白了韶泽发怒的原因，他怀疑蛮安族仍有不臣之心，伺机报复。

焦溪捂着胸口，如坠冰窟，“冤枉啊，我既已携全族归降，怎会在这关头，冒着灭族的危险去刺杀军中副将！”

的确，焦溪作为蛮安族长老，是全心全意为了族人好，不惜杀了族长，为的是保全族人安危。

这点韶泽心中清楚。

韶泽背过身去，吩咐道，“带下去。”

军医从帐中猛冲出来，一见韶泽侯在门口，来不及行礼，急急说道，“将军，刀口太深，止不住血啊！喂进去的汤药，她都吐出来了。”

韶泽大步走向床边，怀姝脸上血色全无，领口处都是吐出的汤药和血，湿淋淋一片。

他跨坐在床沿，将怀姝搂在怀中，伸手端过汤药，往她嘴边送去，才灌进去一口，便见她呛咳一声，汤药混杂着血水一同吐了出来，沾了韶泽一手。

原本黑褐色的汤药瞬间染红。

韶泽将其泼洒在地，把药碗递给军医，“再去端！”

军医接过药碗，有些战战兢兢，无奈道，“将军，试过很多回了，喂不进去啊。”

韶泽斜眼一瞪，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去端！”

军医别无他法，只能再去倒来一碗，韶泽用手微微托起怀姝下巴，将药送入她口中，眼看着喂进去小半碗，正当所有人觉得成功的时候，怀姝身子一颤，再次将药水吐了出来，同样混杂着鲜红的血水，不少血珠溅到了韶泽脸上。

韶泽面沉如水，沾上血迹的脸庞，隐约透出一股肃杀之意。

军医见此，吓得慌忙跪在地上，头抵着地面，不敢抬头去看。

他抱着怀姝，摸到了她的手，渐渐变得冰凉。

韶泽递出碗，机械般吐出两个字，“再去。”

“将军，伤及脏器，恐怕......”

“去！”韶泽打断道。

军医深埋着头颅接过药碗，取出最后一碗汤药，药水仍冒着丝丝热气，韶泽伸手端过，碗中映出他冷峻的面孔。

“将军，最后一碗了。”

韶泽沉默片刻，俯身凑近怀姝耳边，轻声说道，“怀姝，你不能死，听话，把药喝下去，你爹娘还等着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