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居安思危（1/1）

历朝历代以来，众多达官显贵都喜欢豢养死士，怀家也不例外。

既然要送宿久舒安全回南疆，怀姝暗地里抽调了二十名死士随行，对他进行暗中保护，虽不知他将来是否有大作为，但也期盼宿久舒他日继位南疆王后，能惦念这一点小恩小惠。

安排妥当之后，已是丑初时分，韶泽一早还要上朝，去向皇帝报备，怀姝催他回去了。

房中并未点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怀姝虽然疲惫，却并没有睡意，此时正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沉思。

她无意接触太多腌臜秘辛，以她的身世门第，完全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不问世事，不愁吃穿。

是从何时开始居安思危的。

大概是怀忠继位丞相不到三年，那时她十岁，随孟华容出游踏青，回家路上遭到父亲政敌刺杀。好在怀忠向来十分注意家人安危，只要出行，必然配备死士保护，又有孟华容在旁保护，刺客并未伤到她。

那时她还不懂，为何自己并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却有人要杀她。孟华容从小和她讲一些江湖侠客的故事，讲究的是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她不认为自己十恶不赦，便去问孟华容原因。

起初孟华容并未回答，反倒叫来怀忠与她促膝长谈。那日也是深夜，因为处于梅雨季节来临，夜空中几乎没有星光，于是两人点了一支蜡烛，父女二人紧靠在一起，共享着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他说：“杀人这件事，有时候并不讲究对错，只在于谁能获得更多利益。”

刺客要杀她，不是单纯的因为她做的不对，也不是单纯的只想要她的命，他们真正要打击的，是贵为一国丞相的怀忠，杀她亦或是孟华容，不过是个手段。

再后来，她听过一些闲言碎语，是坊间百姓将怀忠与谢天瑜做比较，说怀忠做事不比谢天瑜雷厉风行，中规中矩，在位期间无功无过，只是个本本分分的臣子。

那时她已拜读过许多史书，史料积累得越多便越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对于太平年代，藏拙反而更能长远，若像谢天瑜那般权倾朝野，隐约威胁到皇权，那怀家也不见得能发展壮大，哪个皇帝都不喜欢被人指手画脚，他们高坐明堂上，要的，是人们俯首称臣。

古往今来，多的是下场凄惨的权臣，怀家不求破天富贵，只求稳扎稳打的延续家族传承，收敛锋芒便成了立世根本。

怀姝虽然过得混账，但她游戏帝都，也不全然是玩乐，毕竟很少有人会提防一个行事张扬，做事不顾后果的泼辣小姐，她便趁此结识了许多世家子，有男有女，虽说他们多半在背后嘲笑怀姝不识大体，但表面还会维持相对恭敬有礼的关系，不会将她当做一个威胁，只会惋惜，好好一个相府千金，名门世家之后，居然是个草包花瓶！

如今大徽局势变幻莫测，明显有人想拿怀家开刀，她便不能坐以待毙。

这一夜，怀姝想了很多，直到天亮，才倚在榻上沉沉睡去。

韶泽下朝之后，便去了皇帝召见大臣的畅言堂，屏退闲杂人等，事无巨细的将昨夜之事说与他听。

万俟博文站在畅言堂门口，远远望着巍峨的宫殿，金黄的瓦檐如羽翼翘起，似要翱翔天际，却莫名压得人心慌。

他继位以来，龙椅坐得还算顺风顺水，因为先帝时期，最具权威的丞相谢天瑜已被斩杀，朝中看上去没有足够威胁皇权的人，除了那些世家仍然明争暗斗，让他偶尔头疼，但这也让怀家平衡的很好。

万俟博文收回视线，转过身来面对韶泽，神色平淡：“一朝天子一朝臣，终究是有人看不上朕啊。”

韶泽闻言，不由眉间一拧，当即掀袍跪地，垂首道：“陛下不可妄自菲薄。”

万俟博文静默须臾，伸手虚虚一扶：“爱卿不必如此，朕登基以来处事温和，他们认为朕好欺负，实属正常。”他看韶泽站起身来，又继续说道，“南疆王子混入帝都，不是他一人能办到的，你暗中去查，看看是谁胆大包天，领着大徽的俸禄，却办着狼子野心的勾当。”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论是谁，朕予你先斩后奏之特权。”

有能力勾结敌国势力的，想必非等闲之辈，韶泽权力有限，动不了地位太高的人，万俟博文给他最高权限，可见他的信任，且足以看出，他心中已有了怀疑人选。

韶泽垂首思索片刻，拱手行礼：“臣遵旨。”

韶泽离开后，万俟博文召见了明珠公主，与她同来的，还有纳兰若，他瞥一眼神色如常的纳兰若，又客客气气的给明珠赐座，开口说道：“不知明珠公主此来大徽，可还算满意？”

明珠拜了拜，笑着说道：“回禀陛下，甚好。”

御前太监端来热茶，各奉三人一碗，万俟博文不急着说话，端起盖碗撇了撇茶沫，浅浅尝了一口，放下盖碗才道：“小妹平日娇宠惯了，可有冲撞公主。”

纳兰若听了，表示很不服气，撇着嘴说道：“锦容也不是不知分寸，皇帝哥哥怎能这样看我。”

万俟博文笑了笑，语气温和：“公主远来是客，朕叫你招待，难道不是器重你？”

看着兄妹二人你来我往的客套，明珠心思百转千回，揣摩着万俟博文特意召见的目的，她已成功给宿久舒递了信，也不怕韶泽盯上他，唯一有风险的，是她为了保障宿久舒平安离开大徽，对纳兰若下了蛊。

见此情形，她猜到万俟博文或许已经知晓实情，于是话藏玄机道：“锦容郡主很好。”

万俟博文点点头：“距离公主定下的十日之期，还有八日，若公主想去哪儿游玩，可叫锦容陪伴。”

他知道明珠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态度也很明确，并不打算追究下蛊的事情，甚至还愿意将纳兰若继续放到她身边，诚意已经给得很足了，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明珠读懂了弦外之音，于是起身行了一个大徽的君臣礼，道：“明珠谢陛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