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家人”(1/1)
丹很满意自己的腔调。
发觉周围神色各异,像曾被人用同样的话羞辱过。
卡迈表情略有阴翳,气得咬牙切齿,瞪着丹吼道:”谁准你这么和我讲话!你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嗤笑一声,丹正要为性别辩论几句,忽然想到卫生间的经历,顿时吃瘪,哑口无言。
看到她恢复熟悉模样,卡迈立马想借机嘲讽:“哼,你果然是脑子摔坏了——”
“行了,卡迈,在医院安静些,不要丢人。”房间门外传来浑厚低沉的声音。
此声一出,本来还窸窸窣窣的四周瞬间安静,房间里的人自觉分开各自站成两排。
莫琳·塞尔西也直起身子入列。
此刻丹一人坐在病床上,这般阵仗结合过往的经历,她掩饰着内心局促。
自称父亲的男人身后还跟着数名医生护士。
刚要有起身的动作,丹就对方神情严肃的轻嗬一句:”坐好,我的女儿住个院不需要这么多规矩。”
躺着比站起来舒服,想想自己还是病人,丹收起不自在:那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丹这才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起这顶着一头棕灰色头发的男人。
对方五官硬朗,眼窝深邃,嘴巴紧抿,,那粗犷的眉毛下有一双透着坚毅的褐色眸子,直观留下不怒自威的印象,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恐怕就是原身父亲,那位阿奇尔·安德森了。
直视故意释放压力的人让丹不适,她移开了视线偷偷观察对方长相。
阿奇尔·安德森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十分精神。
一头浓密灰棕色的头发盖住了两个大大耳朵的一半,修剪后长出的鬓角略显突兀。
一身酒红色军装身姿挺拔,黄色的肩穗有几根挑到了肩膀上,棕色腰带紧紧地勒在腰部,甚至还有些宽松的余地。
如果加撮奶油黄色的胡子,会更像某国军人的长相。
丹在心里想象时,才发现这高大身躯背后还挡着一个小小身影,才露出脑袋。
是个有着一头淡黄色卷发的小女孩,头上还系着大大的白色蝴蝶结。
穿着同色的连衣裙,有双墨绿色的眼睛,正水汪汪的望着自己,粉嫩嫩的脸蛋,鼻子却皱的紧紧的,嘟着嘴巴透着委屈,看起来也就六七岁,十分可怜。
看到这红裙子,丹余光瞥了一眼队列里显眼的卡迈。
这一家人是多喜欢酒红色。
卡迈大概是感受到视线,低着头也不安分抬头四处寻找,朝着丹的方向用示威一样的神情瞪了一眼。
呵,幼稚的黄毛小子。
丹朝他露出温和笑容。
谁知下一秒那个小女孩就跑到自己床前‘哇’的一声掉起了金豆豆。
被吓得回过神,丹曾照顾孩子的经历瞬间涌了上来。她最怕小孩的哭声,甚至有时这可怕程度还能够媲美追债人。
她一时间手足无措,又有点不耐烦。
被一圈人围着,她唯有放轻声音:”怎么了?别哭了。”
“呜~……姐姐以前都会搂着我说‘我们乖乖的薇娜别哭了,好不好。’,是、是不是薇娜做错了什么?”
她抽泣:“薇娜知道错了,我不该和姐姐提母亲的事,薇娜知道错了,我并没有那样想,我只是想说、想说这不怪你。”
抽噎声伴随着稚嫩的哭喊声,本来烦躁的心情因为这几句话冷静下来。
母亲?
要问莫琳又多了一件啊。
丹在心里默默记下。
薇娜·安德森趴在丹腿上哭诉,没一会儿,被子上就被金豆豆‘画’了一片云彩。
联想到自己的母亲,丹语气柔和起来:“先不要哭了,好不好?还有这么多叔叔阿姨们在等着我检查,如果有机会我们再一起聊天,怎么样?”
莫琳·塞尔西的耳朵动了动。
‘简可是因为一束花哭过……’
薇娜·安德森趴在丹腿上抽噎,没一会儿,被子上就被金豆豆‘画’了一片云彩。
丹低头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安慰着:“你是的我妹妹,对吧?”丹揉了揉她的脑袋:“抱歉,我记不得从前了。”
此话一出,薇娜忍着眼泪,停下抽抽噎噎的房间再次安静。
粉嫩的小手在眼睛上揉来揉去,变得更加红彤彤之后盯着丹一眨一眨。
余光瞥到脸色难看的卡迈,面前一脸紧张担心的而抽噎的小姑娘顿时顺眼许多。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伤害。
这么想着,丹伸手轻轻捏了捏薇娜的脸颊:“真聪明。”
阿奇尔安德森咳了几声,缓缓开口,”麻烦你们再检查一下简的身体。”
医生护士都点头笑道:”能为您服务,我们的荣幸和职责,您太客气了。”
这话似乎让阿奇尔很受用,他亲切一笑,给工作人员让开了位置。
站在丹和薇娜·安德森身后一排的医生、护士瞬间围成一圈,薇娜终于平复心情,带着鼻音:“谢谢大哥哥大姐姐。”
看到如此大阵仗给自己检查,丹略有紧张。
望着阿奇尔人和关怀自己的年轻护士交谈时,手臂忽然一刺。
回头,被注射后的身体忽然开始疲惫,一阵困意席卷,丹不受控制的合上眼睛。
门外两人默契沉默,阿奇尔耐不住好奇先开了口:”你的意思是说,简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他向来严肃的五官出现了松动,但也立马恢复原样。
“哪种程度?”男人再次开口。
在阿奇尔看不到的角度,被询问的莫琳流露出对简的同情和悲伤。
莫琳再次抬头时她轻吸一口气:“简问了我是谁。”
莫琳正正身子,望着对方不冷不热的模样抬起头,摒起呼吸。
这是她头次跟安德森公爵如此近距离相处,莫琳谨慎开口:“将军……”
阿奇尔那显眼的眉毛皱了起来,抿着嘴停了片刻:”我知道了,你进去吧。”
没等她多说,阿奇尔挥手打断,她习惯性噤声,也忘记了这不是在军校,低下头时,莫琳收起再次露出失望神色。
阿奇尔离开后,病房内便只剩莫琳和几名相关人员。
午间,莫琳静坐在病床旁,担忧的目光投向病床上面容祥和的人一时间百感交集。
像对这几日阿奇尔有些漠然的态度悲伤,也像对病床上沉睡之人的怜悯。
更多的是,莫琳更怕好友醒来的日子不过一场泡沫。
哪怕不记得一切……或是人格分裂,但只要还活着,它们还能重新认识成为好友。
这样就够了。
莫琳望向病床上呼吸均匀的面孔。
从前那些记忆,还是忘记吧。
忘记吧。
起码不会像那天一样浑身是血,脆弱的像要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