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来晚了（1/1）
高原夜空无垠幽邃。
几排长屋之间隐隐约约透出微弱的灯光，犹如鬼火般，不清不楚映照在竹篾墙壁上。
风过，阴影跳动。
吴?好歹是把求救信息发了出去，但是解雨辰那边不知怎地，电话没有拨通。
他没有一时停歇，趁着黑夜潜回洛康族部落，
洛康族人并没有夜晚巡逻的习惯，只是在房屋架空底层圈着些大黑狗。
长久以来的作恶，他们笃定了这些肉猪只能任人宰割。
吴?的身上伤口很多，简直惨不忍睹，严重处森森见骨。
那是他回来的时候，一脚踩虚，掉入长满圆锥状的粗刺木棉树丛中，但他还是活下来了。
为了减轻身上的血腥味，在靠近部落时，吴?将自己整个人都浸在雪山融化的溪水里，把污血清洗了一遍，浑身洗得起皱泛白。
寒气入体，吴?肺腑翻动，吐了好几口血出来，才撑着身体从河滩上慢慢爬起来。
他依旧裹着那件臭烘烘的外套，有条黑犬睁开眼骨碌爬起来，但好在没出声。
吴?离远了些，绕到那方高台上去。
高台上的人，还有不少喘着气，但身上的肉都或多或少被啄了去。
秃鹫贪婪地啄食着肉块，被扰了兴致后，凶性大发，直朝吴?脸上扑来。
吴?举起长刀，奋力一劈，将其斩杀刀下，浓臭的血浇了他一脸。
其他扁毛畜生一时被镇住，翅膀扑哧着往其他地方飞去。
“胖子……”
只见那件他偷穿的衣裳已经被撕碎，只剩下几条染血的碎布块，东一块西一块。
“胖子。”
吴?环顾四周，以胖子的机灵性，不可能就这样死了。
除非——
吴?暗叫不好，转身欲走。
“你在找他吗？”
在地面上突然出现一个影子，随着对方拾阶而上，那倒影也变得越来越庞大。
一点点挤压吴?生存空间。
张向导提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从高台下方慢慢走上来。
“我真是小看你们了，烧了长屋，还把祭品搞坏了。”
说完他扔下胖子，拔出长刀，缓缓前移，满意地欣赏着吴?脸上的恐惧。
“你们不能死得这么轻松。”
吴?本能地将刀护在胸前，但心中无比明白，他经受不起对方随手的一击。
他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人，在此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或优势去逆转乾坤。
后退，不停后退。
石块被脚后跟推到悬崖下，他无路可退。
“我听说有种死法叫凌迟，我还没试过……”
张向导说着说着兴奋起来，舔着嘴唇，快步走来，不费吹灰之力将吴?打倒在地。
“去你妈的。”
吴?恶狠狠地吐掉嘴里的血，毫无章法地持刀砍去。
砰——
吴?的脖子被卡住，像条死狗似的，被张向导往高台中央拖去。
长刀就在他耳边剐蹭，随后吴?的衣服被挑开，低温让他打了个寒颤，张向导却以为吴?还在挣扎，一记猛拳就砸了下去。
太阳穴一阵闷痛后，吴?脑袋发懵，晕头转向，不知今夕是何夕，迷迷糊糊听到张向导在说。
“第一刀是在右胸脯处？”
吴?被眼前的刀光一闪，下意识闭上眼。
一阵刀鸣后，痛感却迟迟没有传来。
咦？
难道自己已经上天堂了吗？
吴?缩着身子，勉力撑开眼睛。
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濒死时候，看到了疼爱自己的奶奶。
卖古董的小三爷，却在此刻看到那个神情淡漠的张起棂。
张起棂。
他拿着把刻纹精细而复杂的黑金古刀，伫立在自己跟前，轻声道。
“我来晚了。”
刹那，紧绷的弦一断，吴?彻底晕死过去。
……
噼里啪啦。
耳边极其嘈杂，像是谁在放鞭炮。
吴?有些不耐地动了动眼皮，又闻到食物的香气，才掀起眼睛一角。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火塘灶石上架着锅，咕噜噜煮着些浓汤。
还是在洛康族部落的长屋里？
这个认知，让吴?试图坐起身来，他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好了。
摸索着，慢慢下了床，他现在的身体极其虚弱，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走去。
“你怎么起来了？”
迎面而来的人眼疾手快扶起吴?。
见到陈雪函，吴?神经松弛下来，后知后觉地痛感才袭来，在身体里剧烈窜动，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嘶……你，怎么在这里？”
“我按照你说的，发出那条信息，昨天，那位收信人找到我，让我带他们到洛康族部落。”
陈雪函脸色有些不好，手指在微微发抖。
他年轻时，在这片净土产生了避世的欲望，他着迷于雪山的宁静。
他没想到，当时随着吴?初到洛康族部落时，天生预警虽然令他逃过了一劫。
但发出那条短信后，又被拖入了这场无法全身而退的杀局中，惹下滔天杀业。
“他们人在哪里？”
陈雪函抿了下嘴，带着吴?往第一件房间走去，再次见到油画上那位人时，鸡皮疙瘩爬满他全身。
或许，他的超凡平静，早在当年陈雪函第一次见到张起棂时，便被打碎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大峡谷里一圈圈回荡。
过了会儿，吴?看到他们出现在部落入口，黑瞎子将手中的枪扔给身后伙计，笑着去搂解雨辰，嬉戏打闹在一块儿。
张起棂穿着绛红色长袍藏装，腰间系着红氆氇腰带，脚蹬软底长筒靴，衬得腰身越发挺拔。
吴?眼神不知觉地被他牵引而去。
张起棂像是从黑、花他们的画面中脱离出来，烦忧和纷扰都沾染不了，只有身后的雪山作伴。
他抬起头看了眼吴?，那双漆黑的眼睛仍然平静如镜。
吴?甚至想上前去看看他的眼里，是否能照出自己的倒影。
但又怕，什么东西，对他来说，都只是过眼云烟，也只好作罢，收了心思。
“小邪，怎么就爬起来了？”
解雨辰拍掉黑瞎子的手，快步走到吴?跟前。
“你们……这是干嘛去了？”
解雨辰笑了下。
“不明显吗？放鞭炮啊。”
黑瞎子接着解雨辰的话说。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毫无后顾之忧啊！还没有雷子来追。”
“胖子……胖子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