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把何氏送到她房里来(1/1)
晚膳后,谢者华回来了,照规矩来给母亲报平安,脚都迈进门来了,突然想起他还有个爹,卡在门口就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了。
父亲才是家主,照规矩来说,应该先去面见父亲的。
王聿祯笑着招了招手,让儿子进来:“走错就走错了,人之常情,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就行了。如果以后真的遇到那种一板一眼,一次小失误都不能容的人,赶紧离他远点,那种人不是人。”
谢者华高高兴兴跟母亲说起书院里的事。
自从帮谢者华换了书院,这孩子眼见着是越来越皮,偷摸带着同窗们爬树上墙的事没少干。
不过就连谢者华自己都说,新贵们的孩子们虽然好打交道,可其中难出龙凤,都有些小人乍富的猖狂,读书辛苦,大多数不愿意读,挂在嘴上的口头禅是,我爹比我读书还少呢,还不是当着几品几品的大官。
甚至还有孩子现在就认为,得且帝的皇位是他们的父辈提着头给打下来的,老爹们身上的伤疤摞伤疤,得且帝还有以后得且帝的儿子还不得好好还他们这个恩情,如果干了以怨报德的事,得且帝就等着遗臭万年吧。
王聿祯嘱咐了几句交朋友的事项之后,提起了今天何姨娘上门的事,让儿子以后多亲近者申。
谢者华一方面气愤,另一方面疑惑:“母亲,三弟缺的是母爱,为什么你不亲近他?”
王聿祯想了想,说:“因为他缺,所以欲壑难填,不论我怎么对他,他都不会满足。更何况,你是我亲生,不论我怎么努力,都不会待他比待你更好?人性像船,如果他的锚定在我身上,却不能从我身上得到无尽的母爱,同时发现我更爱你,他就会因爱生恨,更会嫉恨你,他的锚会断掉,人性会飘向深海,找都找不回来。者申聪慧,一个聪慧的孩子,又没有人性,那我们家将发生毁灭性的灾祸。如果他锚定了你,你身为兄长,给他的关爱肯定和母爱不同,他不会变成一个无底洞,锚断掉的可能性不大。以后一个依赖你的、聪明的、血脉相连的兄弟,将会是你最大的助力。”
“那为什么不能是父亲?”
王聿祯眼神冷了几分:“因为你们两个都是他的儿子,对他来说并没有本质的区分,可你是嫡长子,依律,只要你活着,家业就轮不到者申继承。你们兄弟两个,一个对他并无娱亲之情,另一个却对他孺慕之情至深。你父亲若有爵位,他会更希望哪个孩子袭爵?如果偏爱极重,加上者申心机深沉,你一个人能防备住两个至亲之人的陷害?那要想避免兄弟阋墙,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你父亲偏心的机会,更不要让者申觉得他可以抢夺你的东西。”
谢者华听得后背凉飕飕,用惊异的眼神看着母亲:“娘,你怎么……”
“这不是阴谋,也不是害人。”王聿祯接着说,“如果兄弟阋墙,谢家本来就底子单薄,再这么内耗,就算没有耗死,也会被别的家族践踏,抢走应有的荣华和圣宠,最惨的结局会是家破人亡。如果一开始就安排好兄弟位份,没有争抢,只有各司其职,团结一心,那谢家每一个人都会好。你如果心疼弟弟,那就在规矩的范围内多宠他一些,多提拔他,如果有朝一日他能自成一脉,去和别人争权夺利,不比和你争抢现在手里这点稀薄的家底强?”
十岁的谢者华第一次听母亲说了这么多直击天灵盖的话,坐在椅子里呆若木鸡,仿佛看到了一个新世界。
还没从新世界里回魂的谢者华去了父亲的房间。
他父亲正在为怎么安置那些跟着何婉娘从黑山城回来的仆人发愁,挠头挠得都开始脱发了。
王聿祯坚决不让他们进门,她居然问谢斩关这小妾究竟是谁的小妾,如果是给她王聿祯纳妾,她也不嫌弃何氏给别的男人生了两个孩子,现在就准备洗澡水,让下人把何氏洗干净了送到她房里来,两个女人在一起也能玩很多有意思的游戏。
看样子他再啰嗦,她就要甩账本了。
谢斩关心里瑟缩,只能认命地安排他们去住客栈。
可因为仆人中有三个年不过三十的年轻女性,他不敢让他们一起去住鱼龙混杂的车马大店,只能在城里的客栈找。
让谢斩关没想到的是城里的客栈这么贵,一个人要二十五文!
谢斩关本来还想着跟何氏要钱把这些年王氏往谢家里花用的钱都还清,毕竟用媳妇的嫁妆养家这事很下作。
如果有剩,再给老娘做几个金锭子压箱底,省得他妈总是惦记儿媳妇的嫁妆。
可偏偏何氏这次过来就没带多少钱,一路上吃用都花得差不多了。
得,这十几个仆人的安置费用都得从谢斩关账上那七百两里面出。
他肉疼呀,钱眼看着越来越少呀!!
谢者华看着父亲抓耳挠腮的样子很有些同情,并出主意说可以把马车卖了。
谢斩关敷衍地点了点头,一辆木头马车能值几个钱。
谢者华进了谢者申的房间后,笨拙地安慰着弟弟,神态很是恍惚。
谢者申强笑着说:“哥哥不用安慰我了,从祖母房里出来我就回房间跟父子习书了。我自小就在将军府长大,母亲就是母亲,姨娘突然出现,我也只觉得陌生。”
谢者华低下头,下意识地接口:“是呀,很陌生,完全想不到,为什么?”
就是这么简单一句话,谢者申的眼泪突然间就忍不住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喉咙里泛起一阵一阵的酸涩。
他哭得很安静,仿佛这屋里的空气特别脆弱,他的声音只要高一点就会把宁静的空气震碎。
谢者华一抬头就看到弟弟背对着烛光低着头努力把眼泪逼回去的样子。
他立刻站起来,走到谢者申面前,把弟弟的头搂在怀里,他想说些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口,他自己都觉得生养了他十年的母亲十分陌生。
谢者申开始抽泣,两只手倔强得紧紧抓着椅子边,手背上的青筋被绷得老高。
兄弟两个在烛光中以这种怪异的姿势站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