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显然(1/1)
谢斩关跟得且帝报告接下来的行程,得且帝表示支持,他还给谢斩关看了一下他的手,手指上那个米粒大的字符长大了一圈,能看出是个笔画特别多的金文。
谢斩关心里更沉重了。
从皇宫里出来的夹道上,谢斩关一路低着头,设想着可能面临的问题,然后遇到了站在道中央的国师王清规。
王清规的模样跟他的实际年龄比要年轻很多,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满头青丝,顺滑地批在身后,头顶白玉莲花冠,下颌处是疏密有致的五绺长髯,那是谢斩关无论如何打理不出来的美须髯,一身青灰色麻布道袍随风微动,全身上下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不论是他的脸颊还是手背都并不丰盈,能隐约看到骨头的突起,可也并不柴瘦,富有弹性的肌肤和他的骨骼配合很是妥当,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仙风道骨的气息。
尤其是那双眼睛,似乎是刚被水洗净的黑葡萄一般,却又带着凌厉的穿透力。
谢斩关不喜欢国师的这双眼睛,可偏偏当初谢长熙能在主要的几场战役取得大胜都是根据国师的卦象去打的,这才奠定了谢长熙在各方势力中独占鳌头的地位。
谢斩关走到国师面前行了一个别扭的叉手礼之后就打算出宫。
国师微微欠身,然后问:“贵公子身有金文的事,将军准备怎么处置?”
谢斩关微诧异,可又一想,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得且帝必定不会瞒着国师,他便答道:“身为父,我自当尽力护他周全。”
国师的声音清冷,总像是不含人情的那种冷:“谢将军可知道,昨天夜里你们砍下的手臂本属于何人?为何那手臂中的骨骼经脉都异于常人?”
谢斩关目光忽然狰狞:“敢问国师与贼人有什么关系?”
谢斩关这么问,是因为那条被砍下来的臂膀他交给京兆尹府解剖去了,因为解剖结果还没出,所以他和京兆尹谁都没和得且帝说手臂的异常,既然连得且帝都不知晓的事,国师是怎么知道的?
除非国师认识被砍掉手臂的人。
国师并没有回答谢斩关的问题,而是向谢斩关走近两步,小声在谢斩关耳边说道:“此子命中有劫,渡不过就此夭折,劫过可得圆满。只是将军,此劫凶险,若将军要护他周全,就要有九死一生的觉悟。”
谢斩关盯着他,沉默不语,眼神凶且厉。
国师把一块玉牌放进谢斩关手里:“将军若有需要,砸碎此牌,某几息可至。”
国师说完,向后退了一步,手中拂尘一甩,谢斩关眼前闪过一道银白,银白之后是空无一人的长长夹道,仿佛谢斩关刚才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谢斩关抬起手,手中有一块白玉做的令牌,入手细腻,又凉又润,他把令牌举起来对着太阳照,里面似是有蜜在流动一般。
这玩意儿可能很值钱。
王聿祯在家收拾行李。
为了方便,她给自己准备的都是男装。
她个子高,放在常吃不饱的平民男性中她都能算得上中等,所以直接去买成衣就很合身,几乎上不用多费心。
可她儿子不一样,个子高却消瘦,不喜欢给小孩子穿的花色却撑不起大人的衣服,买不到合适的成衣,王聿祯就给衣铺子下了好多急单,从春到夏再到秋的衣服都买了个遍。
谢斩关回到家的时候,鞋铺的掌柜亲自上门,正在和王聿祯核对鞋码。
等掌柜的走了,谢斩关问:“怎么不给我做新鞋穿?”
王聿祯道:“你一个糙老爷们儿,有的穿就行了。”
谢斩关:“……我要去找我娘。”
老夫人听说谢斩关要做新鞋,她问:“之前不是给你买了好几双鞋吗?有麻布鞋,有短靴,还有官靴,怎么还要做?做鞋不花钱吗?你小时候没鞋,光脚板子都能满地跑呢。要不,你去找一把干草,我给你编一双草鞋?”
谢斩关:“……”
回到三进院的正房,王聿祯还站在大箱子旁盘算该给儿子再带什么东西,谢斩关一屁股坐到箱子沿上:“我也要新鞋!”
王聿祯:“躲开。”
谢斩关:“我不!凭什么儿子有那么多,我一双都没有?要么给我新衣裳,要么给我新鞋!”
王聿祯长叹一口气,骂人的话都懒得说了。
谢斩关如愿得到一身新衣服,他乐呵呵从怀里掏出玉把件:“夫人,我也给你个新玩意儿,估计能卖几十两银子,我都没舍得给我娘。”
王聿祯谨小慎微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捏过把件,这把件比较大,雕刻着大鹏展翅,一看就不是女人的东西。
王聿祯审视谢斩关,也不像这个人会买的东西,她问:“哪来的?”
谢斩关说:“王清规给我的。”
他把他和国师在夹道上相遇的情节都说了,然后期待地看着王聿祯:“你说那老不死的和我这么个东西是啥意思?”
王聿祯老不客气地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扔:“我听说他们修道的人有种法术,能千里传音。既然他说这个玩意儿能让你联系到他,至少这东西碎了的一瞬间是能触发这种法术的,而且还能知道你的位置在哪里。之前咱们将军府遇袭,他就像是死了一样不露面。显然,夜袭我们的人就是某派的修士。”
谢斩关很认真地想,显然在哪里,哪里显然了?
王聿祯说:“你跟京兆尹说一声,让他去查所知的所有门派,尤其是和王清规交好的出过奇人异事的门派。”
此时,在皇宫深处的一间地下室,国师王清规坐在一只巨大的水碗旁,碗里映着谢斩关和王聿祯夫妇的身影,对话的声音从碗里清晰地传过来。
身为国师,他自认为见多识广,气量广博,可听这对夫妻说话,他捻须的手忍不住一哆嗦,薅了两根胡子下来。
他气愤地用两指一捻,胡须自燃后化为乌有。
…………
京兆尹在昭勇将军府和谢斩关协商公务,当他听到谢斩关说出这个“显然”来,很是迷茫,他问:“这……怎么就显然了?”
谢斩关特别嫌弃地看了一眼京兆尹:“这都想不明白?显然,就是显然呀!一眼就看出来了嘛!”
京兆尹一头雾水地夸赞谢斩关果然足智多谋,有他镇守边关是中启之福。
谢斩关心情愉悦地接受了这番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