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郡国并行制(1/1)
“王绾,你是朕手下的老臣了,有什么大可以直说,不必学他们动不动便要冒死。”嬴政这个生日算是过的彻底的索然无味了。
王绾坚定地说:“臣附博士之议,郡县制虽然在秦地已践行多年,但六国之地未曾经历过变法,骤然变革,郡守县令皆为无本之木,仍需有分封的王侯镇压,才算是能够稳固啊。”
嬴政没有说话,李斯便跟上了火力:“王绾,周天子分封了这么多的子弟功臣,到最后还不是诸侯并立,杀伐四起,由此可见,分封制终究不是长久之策。只有将权利牢牢地掌握在皇帝本人手中,才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臣所言的,并非要彻底废除郡县制,而是并行分封与郡县的郡国并行制。臣先前每每提出,却屡屡被李丞相打断,不能言尽于陛下。李丞相常常爱拿商君因时易法的话来说事,如何到了此事之上,便连话也不愿意听,武断地下了结论呢?”
王绾像是终于有机会抓住了同事的小辫子,颇有些快意地讲道。
李斯蹙起了眉,也不好反驳了:“既然王丞相如此说,那便请您在诸位大臣面前一吐为快吧,斯绝不打断。”
王绾便开始细数起自己设想的制度来:“陛下,如今天下分裂已久,各国贵族盘踞颇深,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就算是郡守县令均由皇帝您亲自任命,可只有民意所向,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控制。郡守工作的制度,常常是要轮换的,在一个地界不过几年,便要被换走,更加无法建立根基。这样虽然能使陛下您的权利牢牢掌控在您自己的手中,可不熟悉本地事务的郡守,臣说句不吉利的话——如若遇到叛乱,恐怕是要丢城失地的。”
嬴政听着,盘算着前世的过往,微一点头:“丞相所言甚是,继续讲来。”
“陛下如今育有公子十八位,数量甚多。如果陛下能将这些难以治理的土地,打散边界,使其无险据守,分配给各位公子治理,岂不是既能够分摊陛下治国的压力,又能够让各位公子有建树之地?悬置已久的太子之位,自然也有据可循了。”
李斯见王绾讲完,便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王绾所言之中的疏漏:“王丞相的算盘打的是很好的,有这些分封国存在,确实能缓解建国初期的一系列压力,但每位皇帝都对子嗣加以分封,我大秦的地又够分几次呢?原本互为亲眷的各个分封王,在繁衍数代之后,血脉疏远,又如何防止他们互相攻伐呢?如若长此以往,岂不是陛下亲传的正统皇帝,占据的土地愈来愈少,军力愈来愈低,甚至于哪天能被原本低下的诸侯欺凌甚至于取代呢?这和窝囊的周天子,又有什么区别?”
王绾给出了自以为非常满意的答案:“我大秦稳据西岐六百余年,自古以来,便是习惯了弱肉强食,胜者为王。陛下不分封功臣,只分封自己的孩子,后世如若出现变故,也仍旧是陛下的血脉成为皇帝,又有何不可呢?”
嬴政仍旧是坐在上首,一副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这件事情先前也曾讨论过,不知道诸位爱卿有何新的见解,都可以说来给朕听听。”
许莫负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臣有一策可两全左丞相与右丞相之争。”
“好,许内史常有奇策,不妨说来给大家听听。”
许莫负想到了贾谊的《治安策》,于是与她去世后汉武帝采纳的推恩令不谋而合。
“陛下不如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使诸侯如商君制定的爵位一般,每轮到继承便向下削减,使起不能成反叛之气候。如此,六国边陲之地皆可牢牢掌控在我大秦手中,却不必忧心上下尊卑不分之事。”
“李斯,王绾,你们觉得呢?”嬴政问。
“臣以为甚善。”王绾见自己的策略有了新的备选方案,自然是欢喜的。
李斯却看着不怎么认同,但考虑到皇帝本人的意思似乎已经向这方面倾斜了,他还是说:“臣以为,许内史所言可以解决王丞相方案的弊端,但具体的分封地界与削减幅度,还需陛下审慎斟酌。”
他是平民出身,纵使家族最天骄的学子,当时在楚国也不过只止步于仓廪小吏,如果增加分封,那世上不公平的事便还是不会少。
只是六国叛乱的可能让他也感到棘手。或许是年纪大了,他已经对六国各地的动向感到有心无力。好在陛下选的方案,从来没有出错过,所以李斯暂时持着观望的态度。
“李卿,朕向来最信任于你,不妨你来说说,你觉得如今颇为关键、但朝廷难于企及的地界,都有哪里?”嬴政点名道。
许莫负不禁暗想,做皇帝是真的舒坦,除了要拿的主意多了些,然而很多时候并不用自己一个人瞎琢磨,比她的工作强多了。
李斯便一条条地举例说:“臣以为,如今秦有三患,皆在边境。一在东瀛,此岛在二位公子治下因军备不足,补给难达,常年陷在混乱之中;二在匈奴,虽则匈奴仍与我大秦为盟,往来有礼有节,但其狼子野心,不可不防;三在南方诸地,多深林瘴气,人烟稀少,又与百越接壤,南部各郡守对其辖地的控制,往往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既然如此,那便封公子将闾、公子高于东瀛,分而治之。临洮君既已迎娶百越公主,便赐土南海郡,统管南方。至于其余公子,宗正——”
“臣在。”
“这是你的事务,你好生考虑一番,将方案上报于朕。”
“诺。”
在场的各位公子便喜出望外地好一阵谢恩。他们大抵都与皇位无望,虽然各有所长,但总归没有太多家底傍身。如今可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好了,各位爱卿还有什么进言?”嬴政这一番思虑下来,是真的有些疲倦了。见大臣们都体贴地没有再进言,他也算是松了口气,“既然没有进言了,那便好好享受朕的寿宴罢!”
停手了多时的乐师与舞女又动了起来,一时间莺歌燕舞,咸阳宫像是告别了冬日,来到了新一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