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低温专家勤自励(1/1)
二室有二十多个人,分为斯特林制冷机、节流制冷器、制冷机杜瓦和电源四大块。斯特林制冷机又根据结构的不同分成两个组:分置式斯特林制冷机组和整体式斯特林制冷机组。顾名思义,分置式斯特林制冷机的膨胀机和压缩机是分开的,而整体式则是组合在一起的,两种机型都很重要,所以分开研究,齐头并进。
分置组组长由二室主任勤自励兼任,整体组组长章小青是个三十二、三岁的女同志,硕士研究生毕业,党员、所子弟;进所就在二室工作,二室的第一台整体式斯特林制冷机就是她研制成功的。
黄汉麟在二室了解情况时,即由勤自励和章小青陪同。三人来到实验室。实验台上有一台分置式制冷机正在做可靠性试验,制冷机发出轻微的有节奏的嗡嗡声,噪音不大。
黄汉麟问:“这是一种新机型吧?连续开机多长时间了?”
勤自励道:“八百多个小时了。”
“中间出过故障吗?”
“发生过一点小故障,停机一次。”
汉麟皱眉道:“太不理想了!你们找到原因了吗?”
勤自励说:“找到了,并及时进行了修正。由于这是一种新机型,技术还不太成熟,所以可靠性差一点。我们的老机型可靠性指标MTTF都已达到了2000小时。”
MTTF,是不可维修的产品一次性无故障运行时间的英文缩写,是衡量产品可靠性的主要指标。
汉麟说:“这我知道。斯特林制冷机的MTTF早已突破了2000小时。章小青的整体式甚至达到了2500小时。可这离上装备所需的4000小时还有相当大的距离!我们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自满,而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进行创新,大幅度提高MTTF,使斯特林制冷机早日上装备,成为卫国利剑。”
国家军用标准规定,微型斯特林制冷机上武器装备,其MTTF必须达到4000小时。
勤自励感慨地说:“我搞了十几年的分置式斯特林制冷机,把它的MTTF从最初的一两百小时做到了现在的2000小时,我感觉已经尽了全力,脑袋里的一点东西差不多全部掏空了。现在想再上一个台阶,不知怎么的,我感到特别费劲,力不从心!”
勤自励和黄汉麟同一年进所,黄汉麟接受索尔文制冷机的研发任务时,他刚好受命跟着老一室主任搞分置式斯特林。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他俩一个是研高副所长,一个是研高室主任,都是低温领域的专家,事业上的成就不相上下;只是勤自里的领导才能稍逊一筹,所以现在是黄汉麟的下属。
勤自励中等身材,体型偏瘦,背有点驼。棱角分明的长方脸,眉目清俊,戴一副近视眼镜,镜片后面射出来的目光却很平和,毫无城府,甚至像儿童一样天真无邪。
章小青深有同感地说:“我也有种江郎才尽的感觉,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该改进的地方也都改进了,我们的才智好像已经枯竭了,可整体式斯特林的MTTF始终在2500小时左右徘徊,再往上做太难了!”
黄汉麟说:“人的才智永远都不会枯竭,只是你们的思路阻塞了,需要换一种思维,从设计、结构、材料、工艺等几个方面进行创新型思考。思路顺了,可靠性自然就做上去了。”
勤自励表示赞同:“黄副所长说得对,我们的确应该进行创新思维!首先要做的就是努力学习世界最前沿的低温知识,尽快更新我们头脑里的那些陈旧的理论。”
章小青也笑着说:“是啊,以前学的知识不够用,我们都到了该充电的时候了。”
黄汉麟又问:“勤自励,在科研生产方面你们二室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勤自励想了想,说:“我感觉有这么两点,一是缺乏搞斯特林的骨干人才。我是本科,章小青是硕士,我们连一个博士都没有!这也是我们可靠性做不上去的一个主要原因;再就是所里的加工力量太弱,加工质量也不理想,有些关键件根本就干不了。比如,这么多年来,我们膨胀机的气缸都是在北京光华厂外协的。”
斯特林制冷机的零件都是在八室做工艺,然后送特冷厂加工的,工艺水平差,加工设备也不先进,加工出来的零件其精度自然也就不尽人意。这其实也是制约斯特林制冷机可靠性的一个瓶颈。
黄汉麟沉思着说:“这两个问题短期内很难解决,但我会装在心里,和钟所长商量,尽快找到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满足你们的要求。”
离了二室,黄汉麟又来到七楼的五室和六室,检查工作。五室新主任马保毅陪同检查。马保毅原是五室副主任,洪杰辞职后,所里便将他扶正,并顶替了洪杰所党委委员的资格,全面负责五室的工作。
五室的产品以微波为主,微波低噪声放大器、微波接收前端、微波变频组件等等;六室则是搞毫米波的,产品有毫米波振荡器、毫米波检波器、毫米波接收前端等等。两个室的产品原理相似,大同小异;技术成熟,性能优良,军方每年的订货都十分稳定,故而所领导对他们操心较少。
试验室里工人们正在熟练地装配,技术人员都在神情专注地调试。马保毅踌躇满志地说:“照这个生产势头,今年三季度即可完成全年的合同;另有二十套变频组件正在签订中。今年全室产值可达四百万!”
马保毅四十出头,中等偏上的个子,身材匀称,面目俊朗,气宇轩昂。他是学电的,虽然只有中专学历,但他刻苦自学,取得了电子专业的夜大本科文凭,并在工作中表现突出,成绩斐然,不仅评上了高级工程师,还提了副主任,和特冷厂厂长俞峻一样,堪称80所自学成才的又一典范。
黄汉麟喜动颜色地说:“你们二十几个人能创下四百万的产值,真是难得!我向你们道声辛苦。”
马保毅的神色忽然暗淡下来:“同志们加班加点地干,的确辛苦。但我们不怕辛苦,怕的是到了年底,我们的辛苦得不到回报!”
汉麟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
马保毅坦然地说:“去年五室的产值也有三百多万,但大伙普遍抱怨年终奖太少,与大伙付出的辛劳不相称。老主任洪杰就是因为奖金少才辞职的。”
汉麟笑笑:“洪杰辞职不单纯是奖金太少的原因。”
“但至少是受了奖金太少的刺激。”马保毅说。“我们一线研究室比机关二线辛苦得多,由于大家的档案工资都相差无几,年终奖太少表明我们的收入比机关二线多不了多少!同志们心理不平衡,长此以往,会挫伤他们的积极性,使电子研究室的科研生产难以持续兴旺。希望黄副所长能理解我们的要求,在所长面前反映一下我们的心声。”
去年五室和六室年终的人均奖金近万元,已经不算低了,比钟祺、黄汉麟、高远三个拿几千块钱机关奖的所领导还多,但两个室的人心里仍不满足。说明现在号召群众无私奉献已经行不通了!还是高远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两句话讲得好,工人讲实惠,领导讲奉献。领导讲奉献是可以的,但以工人和技术人员为主的群众,讲的却是实惠,不能吃亏!
不过这也对!现在是一个致富光荣、发财至上的商业社会,谁还会像五、六十年代的人们那样固守贫穷、甘于奉献?中国几千年来,缺少的就是这种讲实惠的逐利精神!老祖宗叫我们要忍要让,而不是去争去抢,结果呢?我们的经济,我们的科技,我们的综合国力都落后在了崇尚争抢的西方后面。邓公倡导的改革开放好容易才把国人挣钱逐利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才会有了今天举世公认的经济成就,有了比五、六十年代富足得多的物质生活。马保毅他们想多提奖金的要求应予鼓励,不宜打压。
这样想着,黄汉麟连连点头:“没问题,这本来就是我这个副所长分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