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逃亡(1/1)
一路无言,冯振鹭拼尽全力不让自己的眼泪再掉下来。
来到市集上一家叫凤朝阁的制衣店,她并没有让侍女小桃和自己一起进去,“你别和我进去了,眼看就要换季了,我得让裁缝给我多做几件下一季的衣服,那得好一会呢,你去朝市街的李点心铺卖一些糕点来,我要一会带回去给骐儿。”
说着将团儿接到怀里,拿着包裹就要进制衣店。
“姑娘,这包裹里是什么啊,不打紧的话我来帮您拿着吧,您抱着小姐再拿着它怪不方便的。”
冯振鹭停顿了一下,转身笑着道:“不用了,这是我比较喜欢的一些旧衣服,准备让裁缝照着样子再给我做几件相似样式的,你快去买点心吧,别耽搁了。”
“是。”
冯振鹭买通了制衣店的学徒,急匆匆的从后门跑了出来,还好这条街离李府不远,她现在要迅速的赶去见子衿。
当见到李子衿的一刹那,冯振鹭再也忍不住崩溃的情绪,眼泪瞬间便流了出来。
在李子衿的印象中,冯振鹭一直都是坚强勇敢,天不怕地不怕的,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着实吓了一跳,“怎么了鹭儿,发生什么事了?”
她连忙从她怀里抱过已经被吓坏的团儿。
“小叔叔……他……他死了,我们冯家……要被……要被满门抄斩了!”
“什么?!”
接下来的功夫,冯振鹭将发生的事简短的和李子衿说了,李子衿听后踉踉跄跄的跌坐在榻上,“怎么会这样,你小叔叔不会平白无故的做出这祸事,一定是谁指使的,或者是谁嫁祸于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会是谁呢,现在和皇帝斗得水深火热的只有大司马,难道是他?”
“还不能确定,即使他现在和陛下势不两立也不一定就是他,我看是有人趁机嫁祸,想要一石二鸟呢。”
冯振鹭的内心很复杂,她转头看了看在一旁玩耍的天真无邪的小妹,叹了口气,“不管是有人指使,还是是被冤枉,这背后肯定有个很大的阴谋,现在冯家罪名已定,小叔叔死无对质,根本没有我们辩白的机会,冯府是完蛋了。
子衿,我来是想提醒你,你和冯家早有婚约,且一早过了聘礼,我担心你受牵连,你一定要想办法保护自己,一会我就要带着团儿走了,无论能不能脱身,我俩这一别就不知何时还能再相见了。”
李子衿此时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她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个事情,“可是你要怎么出城呢?”
冯振鹭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抓捕的旨意有没有下来,如果没有的话,我现在应该还有时间。”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内心也是没底的。
李子衿摇了摇头,“这样做风险太大了,现在事情还没有波及到我李家,我们家的人脉应该还能帮上一些忙,只不过现在的这个情况需要马上告诉我爹。”
冯振鹭迟疑了一下,抱紧了团儿,“这个事情是肯定得让你家里人知道的,要不我也不用冒险前来了,只不过我一直想是等我走之后你再告诉他们的。”
知她在焦虑什么,李子衿安慰道:“这你放心,我爹你还不相信吗,再说现在你我两家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万不会出卖你的。”
冯振鹭思忖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在她表态后的两刻钟内,李家老爷果然迅速的为她安排好了如何出城。
临走之时,她郑重的拜谢了李家老爷夫人,又再三叮嘱好姐妹定要保护好自己,最后又嘱托道:“子衿,我已逃了出来,麻烦你派人前去凤朝阁门口,我的马车还在那,如果还来得及的话,让车夫回冯府告诉众人赶快逃吧,毕竟他们都是无辜的。子衿,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是我们家连累了你,经此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相见了......”
她的声音已经近乎哽咽。
李子衿此时也红了眼眶,但还是伸手先帮好朋友擦拭脸颊,“你说什么呢,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要好好的,我们以后一定会再见的,一定!”
“好的……一定……”
冯振鹭已经说不出别的什么了,只努力的忍着自己的泪水,但话一出口,两个女孩还是控住不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冯振鹭抱住自己的好姐妹,“还有......还有思柔......你替我向她说声对不起,袁婶我终究是没能保护好......子衿,再见了……”
李子衿已经说不出什么,只能流着泪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一辆马车偷偷地从李府的后门离去,冯振鹭走了,李府已没有时间感伤,他们要马上想好自家的出路。
*
冯振鹭火速带着妹妹来到云慧寺和冯骐会和,还好,两个孩子已经早早在寺庙门口等她了,看到宋博謇,冯振鹭内心充满愧疚,不知该如何解释。
“姑娘,我已经听公子说了事情的经过,请姑娘节哀。”
作为陪冯骐一起长大的人,宋博謇自小便和冯骐一起读书,养成了知书达理的品性,此时此刻居然还能如此礼貌的安慰别人,实是叫冯振鹭佩服。
冯振鹭刚想开口,宋博謇向她来的方向望去,却并未见到母亲的身影,便已知道了个大概,“姑娘,我娘亲没有跟你一起来吧?”
冯振鹭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是的,我来的时候袁婶正在因为一只老鼠而带领大家打扫厨房,我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道出冯家现在的情况。博謇,对不起了。”
听她讲了事情的原委,宋博謇不禁苦笑道:“我娘亲的性格就是如此,什么时候都是风风火火的,听说以前家里日子凄苦的时候,她还能收敛一点,来到冯府后,承蒙姑娘和公子的抬爱,娘亲的性格竟又张扬了起来……”
“博謇,你不要这么说,没有成功带袁婶出来是我们办事不周,不是袁婶的错。”
冯骐打断了宋博謇的话,“至于现在……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他看向冯振鹭,十一岁的他只能把问题抛给已经是大人的她。
冯振鹭没有来得及说话,宋博謇已经自己做出了决定,“公子,姑娘,我要回去救我娘亲。”
冯骐惊道:“什么?可是你现在回去凶多吉少啊!”
冯振鹭倒是没有说什么,宋氏姐弟二人的性格太过相似,她知道宋博謇一定会去救自己的母亲。
同样的,宋思柔知道后也一定会去救的,这是无法阻止的事,此时她只能点点头道:“博謇,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拦你是拦不住的,只是想嘱咐你,回到冯府之后,只能救出袁婶,别的事情不要多管,你能力有限,有的时候善心并不一定会促成好事,还可能连累到自己。”
宋博謇垂着眼并没有做出回应,冯振鹭叹了口气接着道:“时间紧要,你快去吧,你是否还记得府中废弃的密道?”
“记得,小时候我和公子经常在里面玩,可从临街冯家废弃的旧宅直通府中花园。”
“对,就是那条密道,你此次可从密道偷偷回到冯府去,省的你今天反复进出府中,惹旁人疑虑,那条密道除了我们家里人没有别人知道,如若府中已现危机,你也可再从密道出来,保住自身安全要紧。”
宋博謇点点头,“我也是正想到从密道回府。姑娘,我……”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冯振鹭知他想问什么,“你是在担心你姐姐吧,放心吧,我已经去李府传了信,而且冯李两家只过了金银方面的聘礼,还没有涉及关于婢女仆妇方面的事宜,你姐姐名义上还是李府的婢女。
风鸣自世祖起便废了诛九族、夷三族等刑罚,最重便是满门抄斩,所以无论子衿有没有事,你姐姐应该都不会被牵连的。”
宋博謇好似舒了一口气,接着看向二人道:“姑娘,公子,我们就此别过吧,时间紧迫,你们也不要在此等我了,无论能不能救出娘亲,我都会安顿好自己的。”
“博謇,你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不等你,你和袁婶是我们冯家的人,即使逃出来了在察州内也是凶多吉少,我们怎么会抛下你不顾!”听到宋博謇这么说,冯骐表现出一百个不同意。
“多谢公子关心,可是时间紧迫,夜长梦多,如果你们为了等我在此耽搁时间,后果可能不堪设想,姑娘和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年冯府对我母子的恩情,我没齿难忘,如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宋博謇看向冯骐,“如果没有机会,下辈子我就还做公子的书童伴读,一定陪你把那些经史子集,音律武学的书都读完。”
听到此,冯骐已经红了眼眶,“博謇……”话一出口,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冯振鹭拍了拍冯骐的肩膀安慰他:“骐儿,博謇说得对,李家伯父已帮我们做了出城的通融,事不宜迟,我们不能耽搁。至于博謇和袁婶,不和我们走也有不和我们走的好处,我们姐弟三人才是被抓捕的目标,博謇和袁婶日后隐姓埋名低调生活的话可能比和我们在一起更安全。”
宋博謇点点头,“姑娘说的是,所以请公子你也不要再挂怀了,我相信我一定能救出娘亲的,你和姑娘小姐也要尽快脱险,说不定日后我们还有团聚的机会。”
冯骐的眼泪马上就要流出来,宋博謇撇撇嘴打趣道:“是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没想到之前总是强调自己是男子汉的人又要哭鼻子了,今天已经是第几回了?看来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啊!”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殊不知他自己也在忍着泪。
冯骐破涕为笑,“你难道就是大人了吗,不过只比我大两岁而已。”
看着两个男孩的你一言我一语,冯振鹭脸上浮现出苦笑,这样的日子以后就要不复存在了吗,冯家的好日子真的到头了吗?
不,不能,只要自己还活着,她冯振鹭就一定要努力过回以前的好日子。
二人别过了宋博謇,抱着小妹上了马车继续往城门走,路上冯振鹭告诉冯骐自己已经取出了灵鹿印。
“那我们是去月臻,还是带着灵鹿印投奔吕伯伯呢?远房亲戚肯定是不能投奔的,我们跑了,上面肯定会先去我们冯家的各宗亲寻找我们,我们不能连累他们。”冯骐问道。
冯振鹭叹了口气,“当然不能投奔大司马,小叔叔毒杀陛下一事实在太过蹊跷,很难说和大司马没有一点关系。”
“阿姐的意思是说吕伯伯会害我们家吗?”
冯骐的声音没了底气,“不会吧,吕伯伯不是自幼便与爹爹交好吗?而且我们这次出逃不也是依赖吕家姐姐给我们报信吗?”
冯振鹭的表情充满了忧虑:“大司马所谋划的事不一定会告诉自己的女儿,吕小姐因是良善之人所以给我们报信,但是这不代表吕家就全然脱了干系。
骐儿,父亲生前和大司马关系到底如何,难道父亲母亲在世的时候没和你说吗?
我都知道的事情你又怎会不知,父亲临终前并没有把灵鹿印还给大司马,而是让你我继续保管,可能就是让我们冯家可以继续有个筹码来让大司马念这个‘旧情’。
骐儿,我们要看清现实,不能自欺欺人。”
确实,冯青明在世时和大司马的关系最多只可称是较好的朋友,虽然表面上称兄道弟,但他们之间更准确来说是幕僚与雇主的关系。
大司马乃辅政公主所出,与先帝是表兄弟,自幼便身处权力上层的他自然也对那至高之位虎视眈眈,冯青明是他众多可支使之人的其中之一,而对方也利用他的权势想要完成身份的进阶。
没错,大司马一直想要登上那至尊之位,而冯青明也有位列三公九卿之志。
早在多年以前,冯氏夫妇就将自己的野心告诉了两个孩子,冯振鹭与冯骐在成长中也是立志要向高位爬,只是未曾想竟一夕之间跌到谷底。
所以,现在的情形,他们不敢也不能对大司马抱有什么希望。
冯振鹭低着头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和冯骐说话:“我们两家唯一的联系就是父亲,现在父亲走了,大司马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不熟悉的人,我们真的要把性命都托付给一个不熟悉的人吗?”
她摸了摸怀中放灵鹿印的位置,“而且如果他找我们,到底是为了救我们,还是……”
“还是只是为了得到灵鹿印。”冯骐接着把话说了下去,经过了内心的一番波动,他已经做好了决定,“阿姐说的不无道理,所以我们不能投奔吕家。”
冯振鹭看向他,“对,我们去月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