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黄老邪之死（1/1）
2018年7月27日：
祂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噩梦还在继续，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有时甚至会害怕噩梦而不敢入睡。
这种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啊……
而且我的脑子里时不时会多出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和记忆。
在梦里，有时我是一株风雨中的细芽，刚从土地里探出头便被狂风连根拔起；有时是一只觅食的野兔，突然就被雄鹰的利爪给刺破心脏被带向空中；有时又是深海鱼群里的一条小鱼，在鲸吞面前绝望地向外游去，可最终无法逃脱葬身鲸腹……
在祂眼中不过是沧海一粟的记忆，对我的大脑而言却如同千钧重负，庞大芜杂的记忆将我掩埋，暑假的这一个月以来整日都是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别说写暑假作业了，就是想集中精力看书都很困难。
不仅如此，祂还将喜怒哀乐各色情绪强硬地塞入，我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情绪，在感觉上处于一种麻木如堕烟雾的状态。
我很想休息，但又害怕噩梦，现在时间对我而言是最残酷的刑罚。
“只要你把身心交给我，一切都会好起来，也就不必再受苦了。”
梦里那滩黑色黏液不止一次这样劝说着，祂从不相信会有人能一直坚持得住。
在祂眼里，我能坚持到现在已经足够说明祂选择的胚子是完美的。
“我不是男同，你应该去蜀城，那里gay多，你去找他们，别来烦我！”
“……”
随后祂便恼羞成怒，我也再一次被祂吞噬。
梦醒，反胃的恶心感忽然涌上胸膛直达喉咙。我当时还以为只是寻常的着凉，直到我吐出了一大滩黑色的黏液，就如同梦里的祂一样！
我也终于意识到，胚子的锻造不知不觉中早已开始。
7月28日周六，距离一栋教学楼内六个班开学的日子还有两天。
今天在溪城公园散步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老头儿，他大夏天在太阳底下还穿着白大褂戴着橡胶手套，高高瘦瘦的，满头泛黄稀疏的白发，戴着单片眼镜，看样子斯斯文文的，但笑起来却瘆得慌。
不过和他聊天很有意思，他不像其他老人家一样对年轻人的事物不感兴趣，反而很了解我们年轻人的想法。
我和他聊起小时候看的动漫，像是《虹猫蓝兔七侠传》《铠甲勇士》《洛洛历险记》《成龙历险记》等等，他都说的头头是道，甚至我自己都忘记的一些情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还和我聊起了奥特曼和特摄，可惜我只看过迪迦，和他聊不上来。
“我有很多奥特曼的光碟，要不要去我家看？就在人民医院旧址，离这儿也不远。”
我并没有怀疑他是人贩子或是什么坏人之类的，这个老头子给我感觉最多只是神神颠颠的，可能是个疯子但应该不是坏人。
“好啊，反正我现在也挺无聊的。”
谁又能拒绝一个眼神清澈的疯子呢？
在路上，他和我说起了关于他自己的一些事情。
“我其实是个医生。”
“额……能看出来。”
大热天穿着白大褂戴着橡胶手套，不是医生就是神经病。
“我姓黄，熟悉我的朋友都叫我黄老邪。”
“我叫任浔，是三中的高二学生。”
就这样我和黄老邪成为了忘年交，通过交谈我才知道五年前因为一场医疗事故，他害死了老友周立仁和他的儿子周子凌。
虽然周立仁的亲人们都没有追究黄老邪的责任，但他自己却一直活在内疚之中，精神状态也逐渐变得很不稳定，时常疯癫时常清醒。
医者不能自医，黄老邪作为精神内科的主任医师，他的疯癫在我看来不过是在惩罚他自己，什么时候他原谅自己，什么时候他才会恢复正常。
“任浔，你说你经常做噩梦，梦见被黑色黏液吞噬？就像漫威的毒液那样？”
“嗯，差不多。”
“既然是你自己的梦，你可叫人来保护你吗？比如奥特曼，或者是变形金刚？”
“我试过，但幻想出来的东西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没一会便消散了。”
然后黄老邪便提出了一个设想——创造一个完整的逻辑能都自洽的体系，里面的神仙妖兽都在这种体系的框架里，这样在梦里他们便能为我作战保护我。
但由于天色已晚，我只好先回家等明天再来和他讨论。
7月29日周日，明天就是开学的日子。
黄老邪真神了！
居然一个晚上就弄出了框架：
万物都是相互联系的，但仙不同，祂独立于凡俗之外，不受世间规则所制，不需要同物质世界进行交换，祂知晓过去与未来，全知全能，达到了真正自由的境界。
而要成仙，首先要锤炼五脏，使得肉体脱离枷锁，摆脱对物质的依赖，最终达到五行之躯，也就是五脏境。
五脏境分为木境、火境、土境、金境和水境，也就是说要先后锤炼肝、心、脾、肺、肾五个脏器，一步一步将凡躯打造成半仙之躯。
五脏境圆满的标志便是身体不会再接受外在的能量摄入，并且身体自我恢复的能力会加大提高。虽然五脏境有着极强的自愈能力，但不是不死之身，也不能长生不老，因为还不是仙，还未曾历七劫，依旧是凡人范畴。
五脏境之后就是七劫境，也称之为七识境，需历七劫。前六劫分别是眼、耳、鼻、舌、身、意。最后一劫，成仙的最后一个坎——斩三尸，要斩断自己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真正成为不受任何规则束缚、即使是时间也困不住的仙！
这黄老邪不去写真是可惜了！
不过要塑造一个完整的世界，仅仅是这点东西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添砖加瓦。
“任浔，你好好上学读书，接下来就全交给我吧。”
“谢谢啊，老黄。”
“下次来记得帮我带把刻刀。”
“要刻刀干嘛？”
“我想把那些神仙妖兽都雕刻出来，这样祂们的形象出现在你的梦里才会更加清晰，战斗力也会更强。”
7月30日周一：
我来到了小时候父亲曾经买过一柄小锤子的“芽子五金店”，那柄小锤子直到现在还在用，质量非常好。
但这个“芽子五金店”早已荒废，店门大开，遍地灰尘，里面器材基本上都已经生锈。
本来我想着再找一家五金店的，但是我发现了一柄包装保存完好的刻刀，除了浅褐色的刀柄上沾染了点点灰尘外没有太大的问题。
所以我就将钱放在店内收纳的柜子里，接着便拿走了这柄刻刀。
8月1日：
正在消化庞杂记忆和情绪的我收到了杨徽之隐晦的表白，她希望我能成为新的学委，多参加集体活动，她希望我能够走出去，而不是仅仅依赖于她。
可是……孤僻并非我的本意啊。
最终我同意了，我不想让她失望。
但现在我很后悔。
8月2日：
学委的工作并不轻松，尤其我的情绪不怎么稳定。
8月4日周六：
糟糕的精神状态依旧在持续着，混乱的记忆和情绪让我无法集中精力上课，而且同桌也不再是温柔体贴的杨徽之，而是一个叫吴双的女生，她留着短发长相俊秀常常会让我忽略她的性别。
包括吴双在内班上有很多新面孔，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便是一个叫张离昧的女生，她似乎对我很感兴趣，我怀疑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她才一直盯着我看。
而另一边老黄的进度很快，框架的细节部分正在逐步完善，甚至他已经雕刻出了第一只妖兽。
“怎么样？你看我雕刻的这只猪妖，它叫神乌将军。”
“……”
我当时很想说这玩意儿真的丑到爆，这东西别说在梦里救我了，就是出现在梦里都能吓我一跳。
这老黄的雕刻技术真不敢恭维，好歹也是医生，手法这么不靠谱的吗？
“要不以后还是我来雕刻吧，老黄你就安心完善设定就好了。”
最终在我的不断劝说之下老黄终于把“女娲造人”的工作交给了自己，我可不想到时候一堆丑八怪进入我的梦境。
8月5日：
第一次雕刻便被这把刻刀给划伤，伤口很深，留了很多血。这些血液将浅褐色的刀柄给染红了，怎么也洗不干净，索性我就放弃了，红色也挺好看的。
8月19日周日：
终于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第一位仙神——睚眦终于被我雕刻完成。
睚眦，龙生九子之一，龙身豺首，性格刚烈，好勇擅斗，嗜杀好斗，总是嘴衔宝剑，怒目而视，刻镂于刀环、剑柄吞口，以增加自身的强大威力。
虽说看上去依然比较粗糙，但毕竟是第一次雕刻，而且在没人指导的情况下进行的，能做出现在的模样我还是很满意的。
而老黄那边的进度也接近了尾声，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进行着。
8月31日：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进行着，当然除了我的学习和学委的工作。
同学和老师们大多认为我这个学委并不合格，当然我也这么觉得。
可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变好的，一定可以的！
至少杨徽之她一直信任我，我不想辜负她的期待。
平日里被祂折磨得本就浑浑噩噩的我还要全部的心力在雕刻上，所以基本上就没怎么学习过。
而明天就要月考了……
2018年9月2日：
月考终于结束，估计这次成绩肯定得糊了。
不过老黄那边已经基本完工，整个世界已经搭建完毕，接下来就是梦中实验了。
“睚眦，这次靠你了。”
但是木雕睚眦并没有回应我，它终究只是死物，不是吗？
2018年9月3日：
成啦！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从祂手中逃出！
虽说睚眦也打不过祂，但它可以一直带着我逃跑，在它背上很安全。
昨天终于睡了一个好觉，虽然依然有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和情绪塞进大脑，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像只是路过一般并没有持续地给我造成什么影响。
那这些情绪和记忆都流向哪儿了呢？
也许是老黄创造的那个世界。
2018年9月5日：
成绩出来了，意料之中，看来这个月得加把劲了。
不过祂最近都没什么动静，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9月7日：
和嫡系的比赛竟然出乎意料的很多人观赛，多亏我尽力打进了一个勉强扳平，不然可丢大人了。
虽然回来被父亲训了一顿，成绩的下滑让我步履维艰，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受到了或多或小的阻碍。按常理来说不过只是成绩下滑而已，不应该影响这么大。
除非祂在推波助澜……
9月8日周六：
今天上午见到了张离昧的父亲张运和白玉伦的母亲林琦颜，都是商界大佬，和他们逛了逛溪城公园。
而且我发现白玉伦似乎对张离昧有意思，眼神基本没有离开过她。
但是张离昧似乎对我……
应该只是错觉！
一个富家女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这个穷小子呢？这种桥段只会发生在童话里。
下午我特意去感谢了一番老黄给他买了点水果，不过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黄莺，这下我才知道原来老黄是黄莺的爷爷。
而黄莺的父母也乐得有人陪老爷子聊天，所以对我的态度很好，让黄莺一度以为父母要撮合我和黄莺，直到分离之时脸蛋还是红的，真是个可爱的女生！
9月9日：
校队队长沈元麟似乎对我有意见，冯平还和他吵了一架，最终不欢而散。
9月15日暴雨：
台风“山竹”入境，沿海的粤城和桂城损失惨重，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而我也终于完成了第二位仙神——精卫，不过在民间传说中又称其为姑获鸟。
9月16日：
梦境里有了睚眦和精卫之后虽然还是打不过祂，但是跑得更快了，嘻嘻。
9月17日：
祂现在基本上对我已经造不成什么影响了，有了睚眦和精卫两个哼哈二将的保护，祂伤不了我分毫！
9月18日：
老黄死了……
死于自杀，用的还是我那柄刻刀。他的亲人没有怪罪我，他们知道老黄生命中最后的快乐是我带给他的。
但是我……
如果没有我，老黄是不是不会死，说不定还活的好好的。
他给我留了一封遗书，只有一行字——任浔，要赢啊！
“任浔，下不为例，不然死的可不是一个疯老头了。”
祂再次出现在梦里，睚眦和精卫不再勇猛，而是被黑色黏液瞬间吞噬。
祂打了个饱嗝，然后只留下我一人在梦里。
“这次吃饱了就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