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壮（1/1）
刘司马奉命在陇西郡内搜寻羌人，他一路寻问下来，最终来到了一处位于山脚下的小村落。
当他第一步踏进这个村庄时，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刺痛了双眼。
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敞开着。院子里、羊圈里、牛棚里、甚至是水井边都是死去的村民的尸体。
“报司马，属下已带人查看过，村中已没有幸存之人！”
刘司马看着满地的尸体，眼中早已含上了泪光。
他虽然与羌人正面交锋多次，但那时毕竟是两军对垒，各侍其主。
而此时他的面前死去的，可全都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
他痛心疾首地吩咐道:“去附近山上搜，务必找出来那些畜生，一个也不能放过！”
“是！”
“慢着。”
刘司马忽然叫住了下属，说道:“被杀害的全都是男子，这么说村中女眷应当是都被劫走了。你们先在村子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遵命！”
下属说完便带人离开了。
不一会儿，他又跑着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条染血的肚兜。
“报司马，属下发现村外西边的小道上有一女子贴身衣物！”
刘司马大为痛快，挥手道:“传令下去，所有人，上西山捉人！”
浮岚暖翠，山高水长
刘司马无心欣赏这西山美景。
他知道羌人想要躲在山中，必然会驻扎的水源的附近，于是他命人沿着山间小溪搜寻。
日头西移，仍旧没有发现羌人踪迹。
正当下属要带人继续上山时，刘司马阻止了他。
“司马有何吩咐？”属下问道。
刘司马只觉得自己在山下时是被恨意冲昏了头脑，才会犯了蠢。
他说道:“你去让咱们的人就地歇息。”
属下虽然不解，但是依旧服从命令道:“是！”
日暮低垂，夜色渐渐笼罩大地，山中雾气四起，袅袅徐徐，缥缈无定
这时一处地方忽然亮起点点火光，在这漆黑的夜中格外地显眼。
刘司马看向火光燃起之处，心中熊熊的烈火亦仿佛被引燃了一般。
夜间山林寂静，声音总会传的更远
他压低声音对属下吩咐:“带人过去包围那处，不可声张。”
属下也小声应道:“遵命。”
黑夜中，全副武装的士兵皆弯着腰，将脚步尽量放轻。他们分为八支队伍，宛如八条黑色的巨蛇蜿蜒爬行。
八支队伍分别从八个方向接近火源处，以力求目标无路可退。
而他们的目标，此时正围在篝火旁烤那些从村庄里抢来的牛羊，丝毫没有发觉已经深陷危险之中。
刘司马弓着身体快步行走着，一只手紧紧按在腰间的犀角号上。
在他身后，是一支动作与他别无二致，整齐划一的凉州府兵。
很久以前，刘司马不过是李凭手下的一名寻常不过的青年。
二十年前，他跟随李凭投降了祁峋北伐大军，成为大邺朝凉州府兵中一名普通的士兵，从此开始跟随大军北上驱逐羌人。
此刻他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二十年前一寸一寸从暴虐的羌人手中抢夺过来的。
而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百姓，都是二十年前的北伐大军拼死搏杀所守护下来的人。
随着队伍的潜行，火光也越来越近。
八支队伍几乎同时到了事先安排的位置。
刘司马抽了出腰间的号角
悲壮的角鸣声响彻云霄
凉州兵应声而动，四面俱到，八方无漏。
而此刻，被羌人捆绑在树上的那些刘家村的女子，皆皆在号角声中放声痛哭起来。
哭声中有对府兵来拯救她们的感激，有对那群强盗的滔天不绝的恨意
更多的是为她们惨死刀下的亲人哀悼悲鸣
凉州府兵们杀红了眼
这些女子的惨状与哭声让他们想起被屠的北凉三郡百姓。
想起他们死在羌人手下的那些同僚与战友，想起他们家乡的亲人……
是夜，陇西自此太平。
……
姑臧城
为了安抚豫章王世子，李凭吩咐刘司马将在陇西抓到的羌人尽数押送至祁楚所在的营地。
一同送来的还有从羌人手中救下来的那些女子，以及被抢走的辎重。
祁楚待刘司马将人送至以后，首先便去查看了那些女子的状况，且命人将她们好好安置了起来。
接着他才来到关押那些羌人之处。
原本将近两千的羌人，此时只剩下五百人左右，这还是刘司马极力阻拦部下的结果，否则凉州兵怕是要凭着恨意将这些羌人杀的一个不剩。
刘司马此时还在驻地，他看见祁楚后，先是一愣，然后满眼都是震惊。
“末将拜见祁将军。”刘司马单膝下跪，抱拳道。
祁楚将刘司马扶起，道:“刘司马功高劳苦，这一拜楚受之有愧。”
刘司马说道:“在军中，车骑是将。在朝廷，车骑是公。这不论是怎么看，属下都是要拜的。”
祁楚道:“楚有今日，不过是依仗先人恩泽罢了。”
刘司马哈哈笑道:“车骑有大将军遗风。”
祁楚听他如此说，又看他的年岁，于是问他道:“司马可曾见过先父？”
“何止见过，曾随祁公自陇西至敦煌！”刘司马提起来这段往事时语气中满是掩不住的自豪。
祁楚郑重地向他行了一礼。
刘司马慌忙道:“将军这是做什么。”
“刘司马当受此揖。”祁楚道。
“将军实在是折煞属下了。”刘司马道。
祁楚此时又道:“司马解救那些村民女子时，并未见过别的女子了？”
“这倒是没有。”
祁楚的脸色在刘司马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沉郁了下来。
刘司马虽然心中疑惑，但却也没有问出口，而是道:“既然将军没有别的事，那属下就要回去复使君之命了。”
“刘司马慢走。”祁楚道。
待刘司马走后，祁楚又命人在军中寻找通晓羌语之人，最终找到了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男子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眉毛凌乱而浓密，鼻梁宽而扁塌，两只眼睛如同漆夜星辰。
他此时正朝着祁楚憨笑，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在他的嘴角，浮现着两只梨涡。
祁楚看见他的梨涡，神色更为黯然，他问道:“你叫什么？”
“回将军的话，俺叫大壮，姓牛。”牛大壮笑呵呵地说道。
“你可通晓羌语？”
牛大壮一只手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俺知道的也不多，就是能说几句话。”
“无妨，你先随我来。”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