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人（1/1）
赵漓终于领到了自己的号牌。
赵漓将浅淡蓝光系于腰间，与等待的王山君一同来到高山下，这才看到山间石阶上的人。
山中石梯隔三十阶便有士卒站哨守卫，他们预备可能发生的突然事件，同时也会收缴违规、作弊、内息不稳之人的号牌，这意味着该号牌拥有者被淘汰，失去报名资格。
没有人会担心这群士卒会舞弊，他们的忠诚无需质疑。
因为他们来自御军，万中取一，是守卫洛都的最后一道屏障，是誓死都不会投降背叛的军队之一。自几百年前旷日持久的北境之战，初代御军无一生还战死在北地开始，成为御军一卒便是梁国军中最高荣誉的象征。
赵漓扫看一眼，他们的金色鱼鳞甲在太阳照耀下熠熠闪光，闪耀拥有者的光辉荣誉。魁梧如山的士卒，站姿如松，仿佛一柄柄出鞘指天的利剑，眼神坚毅锋利，身上也散发着寒人的肃杀之气。
赵漓忽然想起，白洛清的父亲似乎就是御军的统领之一，不知今天领军带队的是不是他，自己又是否会遇见。
……
……
排在队尾，面色稚嫩，约摸十六七岁的少女很生气。
王山君引致异象光亮的壮举已传到队伍最后，对王山君的夸耀赞美成为主要的谈资，修行者对此津津乐道，用最华奢优美的词句抒发着对这位天才的崇拜。
这是第一个让她听到就讨厌的名字。
青衣少年抑扬顿挫，溢美之意毫不掩饰。
“王山君在上届时便是自照境，当年他才十六岁！今日再观，那瞬间竟要掩去朝日的光辉，只怕已是不止自照上境，若是刻意压制，就是洞虚境也有可能！”
青衣少年右手边一人环手胸前，深受震动，激动说道:
“洞虚境！便是白洛青那只凤凰也是去年破境，言云螭十七岁时也堪堪洞虚中境，假以时日，王山君未必不可能成为比肩二人的存在！”
降生龙凤寥若晨星，言、白二人生有异象，天赋超然，自不能以常理度之，故而王山君才更接近大多数修行者，更容易得到认可。
有人点头说道:“今日来看，他光耀日月而面不改色、气息沉稳，多半是洞虚境无疑。如此说，这届道试想必会是王山君夺首了。”
少女听着北派待试考生的夸耀，愤愤地心想:“他离你这么远，你哪只眼看到气息沉稳面不改色的！”便想上前争论。
还好有人发出疑义，说道:
“据说这次梁国道试无名宗祝宿也来了，三年前齐国道试可是胜过王山君，惜败白洛青，拿到第二名的成绩。未必会逊色于他吧？”
青衣少年不以为然，摇头说道:“齐国尤爱颜面，祝宿本就出自齐国显门大族，谁能保证比试中没有齐人作梗？况且他祖上又出过那样不齿之事，门风堪忧，谁能保证他是靠真实能力取胜的？”
众人听后也觉得有道理，毕竟祝家出过如此多耻辱先例，还真无人敢为其作担保。
几人愈说愈酣，声音也越来越大。
王山君被述说的有多天才伟岸，骄傲自信，祝宿就被说的有多可耻卑劣，诡计多端。最后谈论者甚至一致认同，祝宿是个獐头鼠目、五短三粗的丑陋之人……
少女双眸紧闭，睫毛甚长，脸色被气的绯红，正努力捂住白嫩嫩的双耳，像是关紧两扇大门，想阻止污言秽语进入。可那些恼人言语却仿佛无孔不入，顺着少女手缝便漏进耳中，传入心里。
少女厌烦这群粗鄙之人，连带对王山君也没有一丁点儿好印象，想着又会是个絮聒啰嗦，也喜好夸口的家伙。
她再也耐不住，睁开两颗黑色大眼睛，转过身，又审视一旁的诸位师兄弟，恨恨地指责，说道:
“看看你们，平日看师兄师弟间友爱恭敬，如今师兄被造谣毁谤，不为其争辩，怎么还笑的出来！亏得师兄对你们如此好，真是没良心！”
少女仿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训斥起眼前这群年龄、辈分都比自己大的师兄们，俨然一副小长辈光景。
诸位师兄也并不在意，仿佛并未听到俗语粗话，与之相比，小姑娘气鼓鼓的面容，更能引起观视注目，使得师兄们的笑容愈加止不住了……
少女见状怒不可遏，说道:“你们都不如小师弟！”说着拉起人群中最小，唯一不笑的少年，要向喧哗处走去。
“平苏师弟，我们一起，去替师兄教训他们。”
木讷的平苏缩了缩手，怯生生的说道:“对……对不起，妍儿师姐，我……我下次一定笑……还是你自己去吧。”
“哈哈……”
师兄们不再抑制大笑。
林妍儿气愤填膺，路旁小草也被吓到，弯俯腰身，恭敬等待少女的经过。
少女不再理会他们，直直地向前，对领队师兄说道:“师兄！那群无耻之徒这样议论诋毁你，师兄弟不发声就算了，你怎么本人都没反应，还在这里一起笑！”
祝宿便是这几人的领队师兄。
道试向来严苛公正，是独属于少年天才们的扬名快径，为杜止可能出现的外者干预，威胁天才们的安全，并不允许长者师辈入场停驻，自初选至终试，由主事者一方全程负责。
带队长老如今正在洛都城内，言云螭不在，祝宿年长辈高，便担负起领队责任。
这位南派暂任领队正面对师妹，嘴角微扬说道:“我此刻才知道，我竟闻名南北，为天下所知，自当高兴才是，为何不笑呢？”
“这是臭名，师兄可不是这样的人。”
“既然师妹知道这不是我，那何必相争呢。”
祝宿是位不争之人。
不与人争事之对错，不与人辩物之全缺。
不争名，不辩利。知其白，守其黑。
不与人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祝宿也是位大争之人。
与己争，与天道争。
争己争大道，因故近乎道。
他所争持，不在人间事，而在天下大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