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少年与竹筒饭(1/1)
对于眼前少年,白月儿谈不上真心讨厌。
更多的是出于不同立场的对立,因为其与小姐特殊关系而引发的对立,小姐痴迷大道,有些事小姐不能做更不愿做,那就她来做。
即使那人在传言中与前代皇家有关,她也不在乎。
这点,她和白知靖并无差别,只不过她更听从于小姐意见,更愿意用和平的皆大欢喜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没有像白知靖那样,做出拔剑威胁的举动。
因此,她所做的,只是在信中将事实告知小姐,然后添枝接叶,说些少年的坏话:
比如,把他的懒散说为不求上进,把他的随心所欲转述为不知礼节。
再如,把他初来时无意住在凤凰苑,转说为有意为之、处心积虑。
以图描述出一个游荡懒散、骄傲自大、傲慢无礼的依附者形象。
另一方面,她只是在收到小姐的书信后,在接受白洛清嘱咐的前提下,自认为适当地改变了信中所传达的意思,小小地“曲解”、“误传”几个字。
当然,这种曲解和误传是她有意为之。
比如,小姐信中的相互帮助被她说为给予和施舍性的单方面帮助。
又如,小姐的确喜欢吃米糕,也吃过麻饼,但并没说过讨厌吃之类的话,反而觉得香脆可口。
再如,小姐在道试与初试前来信,送给少年的祝福,也被她选择性忽略。
比如……
这种误会的叠叠相加,最终会怎样收尾?
白月儿不知道,也不在乎。她可以足够坦诚地说,自己都是为了自家小姐,她更认为,对得起小姐,无关对错,真的只关立场。
可是此刻,看着坐在东厨门阶下,她有些后悔、不安,心中忽然滋生一种懊恼自怨情绪,她有些惊讶,不知这是从何而来。
事实上,如果她看到,昨夜在太和殿外,白知靖的深邃眼神,一定会看出,其中也有这样的情绪,一定会更加惊诧。
她看着少年洗的发白的青衣,看着正专心吃着竹筒饭的赵漓,犹豫片刻,坐在了旁边。
她说道:“谢谢你。”
作为白府与白洛清沟通的最重要通道之一,白月儿的消息灵敏度丝毫不低于那些白府主要人物,她感谢的,自然是赵漓自始至终遵守了承诺,没有将婚事示以众人。
赵漓无以回应,并不是他对白月儿有多厌烦。
虽然她三番两次敲打、轻视自己,他也说不上有多生气,他尊重不同的选择和立场,平静以对。
咽下最后一口紫糯米,赵漓抬头,在青衫上随意擦了擦手。
赵漓目光平静,轻点头说道:“好。”
没有谦虚或者客套,不是用“不客气”或“哪里哪里”的话作为答复,只是点头以示听到,仿佛只是听到一件不值得劳神费思的小事。
若是初识赵漓的人大概会觉得这少年太不谦虚,或许会因此批判少年。当客套成为理应如此的教条程序时,另类的回答似乎带着一种不可饶恕的原罪。
但白月儿没有生气,也不觉为难,她知道少年不是那样的人,以致心中愧疚更甚。
也许是出于愧疚,她今天没话找话,总想和赵漓聊聊,没有打击与轻视,没有私心与酝酿,只想真正坦诚以对,说些实话。
“其实,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关于你,她在回信中说了许多,还特意……”
赵漓打断她:“我们连面都没见过,更未共同历事,你觉得我会相信他人带着主观和目的的评价吗?”
赵漓继续说道:“我有时的确生气,但仔细想想,何必呢?她是怎样的人与我无关,山高海远没有那么多萍水相逢,既如此,这与我有何干系?不过陌路两人而已。”
赵漓说的很清楚:她走她的修行道,我寻我的本心路。
大道朝天,阳关独木,各走一边。
白月儿的唇动了动,怔怔地看着赵漓,欲言又止。
少年一直是这样说的,似乎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可是少女很失落,心想着难道真的有人能无视小姐,能随便忽视这样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婚事?
她更希望这是少年爱慕情面的伪装,也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真的有人对小姐漠不关心、不理不睬。
她对此心有不甘,像是在做最后挣扎:“小姐说,你若是要去离丘,你们应该见一面,将一切说清楚。”
她不认为会有人会拒绝,一次会面又没有任何损失,见到的却是众星捧月般璀璨人物,有何理由回绝?
赵漓不置可否。
他有些不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不喜欢,也不喜欢这样的人。
他有些不明白,为何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女,会让他生出一种没由来的讨厌。这是中糟糕情绪,他在尽力克制怒火,可总是有人为此浇上一勺油。
于是他站起身,舀起水桶中的一瓢水,旁若无人将竹筒清洗干净,甩了甩,擦干水分,放入纳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