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衣人(1/1)
敦野的步子越来越快,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快如惊蛇,只可窥见一闪而过的残影。
“你的气息怎如此炽热,就像一个燃烧的火炉一样。”坦生趴在他背上,不敢乱动。
敦野行至一处荒凉灰色戈壁,一条透明的小溪卧在戈壁上,缓缓而流,他停下来,趴在溪边喝水,倒影里,他的模样与人无异,而一边的坦生,一身疲惫。她瘫坐在地上,两腿软软的伸着,胳膊支撑着半坐的身体,脖子仿佛断了一样向后仰去。
那个人说赐她新生,为何不让她去个享福之处?不对不对,这是她自己选的,那么多光点在眼前,她只抓住了这一个……她抬起那个无掌纹的手放在自己眼前,无力的把她覆盖在自己脸上,自己则松懈倒了下去。
戈壁的地面是松松垮垮的石头,风剥蚀了它们,把它们被剥蚀的部分变成沙子用来打行者的眼。日将西坠,红染半边天。
“我又累又饿…走不动了,我也没力气趴在你背上了。”坦生沮丧的说,“我这一生开端便如此奔波,想必一生都如此了吧。”
敦野洗了洗脸,清澈的血瞳看着溪水源头的方向,他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这溪水源头就是白雪戈壁,到了那里就到了人界,人界衣食富足,吃饱穿暖就不会有如此悲戚的想法了。”
“白府离人界近离人间远,在那里应是最自由的。那里最适合休养生息。”敦野早已满怀期待。
坦生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问敦野:“那里还有多远?”
“百里。”
“我不想浪费任何精力了,我怕我还没到就已经饿死了。”她闭上眼睛准备用睡觉来节省体力。敦野余光扫到了她背后的墨莲,又心生破坏之意,他凑近坦生将手悄悄伸了过去,坦生早已察觉,她睁开眼睛一手护住墨莲,冷喝道:“你干什么?”
敦野顺势提起她的肩将她甩去背上背着继续前行,她背后的墨莲随着步子摇晃,就像挑衅他没有任何办法把它和坦生分开一样。
“你还是想伤害我。”坦生恶狠狠的看着他。
敦野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我只是好奇,墨莲为什么会保护你。黑血人前有古人后也会有来者,偏偏没见过有墨莲保护的。”
坦生推开他的背从他身上跳下来,冷冷的说:“这不该你管,这是我自己的事。”
敦野的鲁莽让坦生的防备悉数架起,她很难再相信他了。
她抱着墨莲,看着溪水流来的方向,沿溪而上,敦野自觉理亏,沉默在后面跟着。
“不许跟我太近!”
他听话的停住脚步,等她走一段距离再跟上。
坦生越走心里越奇怪,这个世界她第一次来,与世上众人自然是没有关系的,敦野拿着信物让她去白府,想必那个让他带坦生去白府的人和白府有纠葛,而坦生仅仅第一次来这世上,唯一与世上相关的,不过是一身黑血与人间欲望。那个让敦野带坦生去白府的人想必也知道坦生的身份,因为坦生的陌生,所以才要用信物去让白府接纳一个陌生人…坦生将那个黄铜簪子拿出来仔细观察,简朴的祥云形状,似男子之物,很旧了…她神经似的用手指弹了弹簪子,里面传来几乎不可察觉的回响,听出它是空心的…她心骤生疑虑:果然,有鬼。
“这白府谁爱去谁去,我不去了!”她将黄铜簪子丢去一边,自己撒腿就跑。
敦野眼看坦生不受控制,他即刻飞身一个跨步拦在坦生面前:“不许跑!”
坦生手握墨莲指向他:“个个都心怀鬼胎,我凭什么听你们的话!我初来此世,清白自由,与这世间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为何要去白府?我才不去,你爱去你去!”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你怎么了?”
“黑血之身非我本意,受制于人也非我本意!我若还不醒来,就只能任由你们将我分而食之!”
她拿着墨莲威胁着敦野不要靠近,自己则一直后退,待到时机成熟,转身就跑,反正有墨莲相护,管他人界妖界,能活着总比死了好。
敦野不死心的继续追她,拉扯之中,坦生将墨莲举起砍向他,只见金光自莲中泄出,仿若沉重石头砸在敦野肩头,敦野当即无法支撑跪倒在地,肩头金光碎成火星,紧接着又是一记金光袭击他的胸口,将他打倒在地推了一丈远……他小心藏起来的赤回石火在打斗中被击碎…石头碎片中寒气如同一泼水熄灭火焰的烟,慢慢缠绕上他的身体…
敦野口吐白气,紧张的拼凑着碎了的赤回石,寒霜附面,筋骨渐冷,身躯渐僵…
坦生头也不回的跑了。她没有察觉到一条黑色的鱼正跟随着她手中的墨莲。黑色的鱼如在水中一般绕着墨莲游动,然后一口一口吃掉了它……
当坦生以为自己终于摆脱敦野,真正自由时,一个身着黑裘,戴金色宽腰封,腰封上缠着一圈旧金色锁链的人拦在坦生面前,顿时,天上雷光闪动。对面的人戴着黑色幕围,五官挡的严严实实,坦生恐惧的后退,自然的把墨莲拿在身前格挡,她定睛一看,墨莲只剩半个杆了……她回头找寻,不见墨莲痕迹,那个黑色的鱼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情急之下,她拾起石子向黑衣人丢去,黑衣人身前凝聚了一团无形的气将石子悬停半空,他向前走近坦生,石子突然崩裂,坦生在过去自己栖身学校的实验室里和救援队中见过这样的事,不过他们的力量皆依靠笨重外物,不似黑衣人这般轻巧随意,仿佛他与生俱来就有这种力量。
没有墨莲,她仅仅是个任人宰割的弱者,就像路天水能轻而易举把她踢晕再丢进桶里一样,她毫无反抗之力…能做的只有逃跑。
一阵电光令天色乍明又暗,一眨眼,那个黑衣人从远处突然出现在坦生眼前,他很高,高到令坦生压抑,他遮掩同样严实的手将那个被坦生丢掉的黄铜簪子递了过来…
坦生一身冷汗…
她抬头小心看,只看到了黑色的轮廓…
见她已呆若木鸡,黑衣人将簪子强塞到她手里,电光再闪,雷鸣闷闷,冰冷的皮革遮盖着他原本的温度,让坦生觉得眼前的黑色如同鬼魅。她吓得腿软瘫坐在地。
坦生的手木然的张着,手心里躺着那个冷冰冰的簪子…
坦生抬起头,用尽一身的力气问出一句话:“我为什么一定要去白府……”她声音不自主的颤抖。
“你既说你由别的时代而来,那么在这个时代,你无论怎样,都算是寄人篱下,加之,黑血为你招祸,你又无力应对,如此,白府是最好的选择了。有我在,敦野他不敢对你动手,你放心跟随他去白府就好。”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字字若石。
雷鸣电闪中,坦生惊恐壮胆成怒,她声音颤抖着质问黑衣人:“你是谁!”
黑衣人没有回应她,转身欲走。
坦生爬起来,雷声乍响,她怒视黑衣人的方向,为自己辩白:“我与这个世界毫无瓜葛,我应当是自由的!你凭什么来安排我的人生!”
黑衣人背对着她微微侧头义正言辞的回应:“就凭黑色的血,你注定永世不得安宁!除了白府你没有更好的选择!若想要自由,死是唯一的途径,你敢吗!”
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溪流成奔河…
雨直直的坠下,无风,雨溅在身上与地上的声音足够让坦生心烦意乱,黑衣人的身影模糊在雨瀑里。
坦生低下头,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迷惑,她止不住的哭,她开始后悔怎么抓住了这颗星点,如果换一颗会不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