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西湖历险（1/1）

湖滨饭店的周围万籁俱寂。

身心俱疲的我望着落地窗外，夜色中的西湖映入眼帘。

如果说白天的西湖像轻披着一层薄纱的青春少女展现着她妩媚多姿的娇态的话，那么眼前的西湖更像一位身着晚礼服的安详少妇面对着你婉婉低语。而那环绕湖边的串串灯火、倒映在波光粼粼湖面上的皓月则宛如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镶嵌在一条金色的项链上，勾起人无限地遐想...。

西湖确实的美。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无不倾其笔墨极尽赞美之能事！

西湖的美闻名于世，吸引着海内外无数的游人流连忘返。

西湖的美又使我产生了些许担心，今天的她会不会被玷污？

刚刚发生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 ...

这是盛夏的一天。朋友冈田千里迢迢慕名飞来杭州。

冈田是我在食品公司期间结交的朋友。我们俩属于不打不成交的那种。有一次我去他开的店帮忙，路上由于电车的关系耽误了到店的时间，冈田不问缘由，劈头盖脑一顿数落，我也很激动，和他顶撞了起来。后来他知道了迟到的真相，主动邀请我吃饭，表示歉意，二人握手言和，从此竟成为要好的朋友。

这次邀请他来杭州大概也是我劝诱的结果吧。你只知道北京、上海而不知道西湖你还等于没有来过中国。西湖的风景美人更美，要知道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西施就是出在西湖云云。

冈田兴致很高，游西湖兼朋友小聚何乐而不为?

接了冈田，西湖边上找了家餐馆，点了东坡肉、西湖醋鱼、龙井虾仁、干炸响铃等我能想起来的杭州名菜，末了还要了份西湖莼菜汤，吃的他连连咂嘴赞叹。看来他还真适应这里的饮食。

出得门来，眼见得西边的天空被落日的余晖染红，片片花儿一般的云朵在漫漫飘浮，湖边的游人却只多不少。炎热的夏季，漫步在夜晚的西子湖畔着实令人神清气爽。

冈田一边浏览着暮色苍茫中的湖景，一边打量着游人。

“你是看人还是看景？”我打趣道。

“呵呵，看看有没有西施啊！”冈田还没有忘记我的介绍。

两人正闲聊间，一辆黄色桑塔纳出租车缓缓地停在了我们身边。

“こんばんは！”司机竟然用日语打招呼。

“こんばんは！”冈田回应着。显得很高兴。恐怕他也没有想到，在这个美丽的旅游胜地，连司机也这样有素质。

“卡拉OK很好玩的。”司机用日语接着说。

“卡拉OK？？？”冈田望着我。

“你和他说附近有一家档次很高的卡拉OK,价格不贵，小姐都会讲日语。”司机诚恳地对我说。

冈田显出了兴趣。毕竟回去还早，习惯夜生活的他跃跃欲试。

让朋友玩得开心是我的使命。何况还有这样一位热心的司机。

黄色桑塔纳载着我们转了几个圈以后，停在了一座二层仿欧建筑前。门楼上五颜六色的彩灯簇拥着几个跳跃的大字“一线天”。

“都想要可不行啊，还有客人呢”，黑蝴蝶不失时机地打着圆场，伸手拉过来一个身材修长、黑衣黑裤的小姐。

“她日语讲得可好呢！”说着，把黑衣裤推到了冈田身边。

小姐们的目光此时齐刷刷地投射到我这边。趁此机会，我又迅速地扫视了一遍小姐，发现个个都是浓妆艳抹，微弱的灯光下让人难识庐山真面目。反正朋友已经解决，我放下心来随手招呼着站在边上身着白色套装、相对朴实的小姐坐好。

“选秀”结束，小姐们退出了包厢。黑蝴蝶凑过来紧贴着我坐下。近乎零距离的接触，使人轻易地感觉到她呼吸的起伏。

未等我说话，黑蝴蝶便叫服务员抬进来一箱啤酒。

“很高兴认识你，来，敬你们一杯！”黑蝴蝶招呼着两位小姐倒了五杯酒，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冈田平时就善酒，大家在一起一般干杯不拒。此时更不用说，霎时间和黑蝴蝶连干了两杯。

“你们好好陪客人呀！我过会再来。” 黑蝴蝶一边命令式地对两位小姐说着，一边胳膊弯在我的脖子上做了个昵态，站了起来。

冈田那边聊得正欢，完全没有我担心的语言障碍。

我身边的小姐一直没有说话，似乎有点心神不定。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我叫白洁。” 白小姐表情略略有些拘谨。

“哦，怪不得爱穿白衣服呢！那叫你白小妹好了。”这些歌厅的小姐，鬼才知道她们的真名叫什么！

大概想使气氛轻松一些，“大哥喝酒啊，你看他们多爽快！”白小妹的瓜子脸上现出了些笑容，在面前的杯子里分别倒满了酒，不待碰杯就自己先干了下去。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冈田面前已经摆了7、8个空瓶。那黑衣裤已经坐到了他的膝盖上，嗲声嗲气地正拿着酒杯朝他的嘴里灌。

“唱歌吧，你去找找日本歌。”我对黑衣裤下了指示。照这样喝下去，冈田恐怕要抬着回去了。

黑衣裤不情愿地站起身，一连串点了十几首日本歌曲，当然也包括她们熟悉的[北国之春]。音乐响起，冈田嘶哑地唱了起来。

“你今天好象不太开心？是不是有别的客人？”我问白小妹。据说小姐们客人应付不过来，到处串台是歌厅常有的事。

“没有啊。只是...，算了，不说了，我们也唱歌吧。”白小妹欲言又止，起身到电脑前。征求了我的意见后输入了几个合唱歌曲。

那边冈田唱罢，黑衣裤使劲鼓掌，又端起了酒杯。

[相思风雨中][萍聚][无言的结局][敖包相会]...，我倾尽所能和白小妹一连气唱了几首，感觉心情畅快多了。没想到歌曲还有调节情绪的功能。

兴之所至，我们也干杯了起来。很快黑衣裤又叫了一箱啤酒。

“怎么样，没事吧？”我担心地问冈田。

“没...关系，好开心呀！”冈田情绪高昂，看来聊得很投机。

手机响了起来，我起身走了出去，来到圈廊。这里的隔音很好，如果没有包厢门玻璃透出的灯光，几乎感觉不到客人的存在。

二楼除了我们的包厢以外，只有两个包厢亮着灯。看来生意不是很好。

接完电话，我又下楼来到大厅。

沙发上已经没有了人。可能都去陪客人了。我忽然发现黄色桑塔纳司机站在门口，在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说着什么。看见我过来，挥了挥手，走出了门。表情有些诡异。

我又上了楼。远远看见黑蝴蝶在包厢门口比比划划地对白小妹喊着什么。我只隐隐约约地听见什么“...酒瓶”。

回到包厢，发现一堆牛肉干、薯片什么的小食品散落了一茶几，中间还掺杂着几只咖啡杯。小姐们胃口真好，每天都在吃香的喝辣的，真比我们这些凡人强多了！我感叹着。

包厢里不知何时放起了舞曲，冈田和黑衣裤在角落里慢慢扭动。

“刚才妈咪和你说什么？”我问白小妹。

“说我不会待客。”

“我本来不能喝酒，她非要我陪你喝。”看我有些不解，白小妹又补充道。

“那就不喝了！”

“不行的呀！本来我这个月包厢指标就没完成，再不喝... 。”白小妹一脸焦急。

正说着，黑蝴蝶手拿着一瓶红葡萄酒风风火火地冲到我面前。

“老板不好意思，刚才忙，没来得及敬酒！”说话间又靠过来，谄媚地笑着。我勉强奉陪，只觉得嘴里一片苦涩。

“叫服务员再拿点酒来！”黑蝴蝶吩咐白小妹。

“不要叫了！”看着不断增加的空瓶，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恼怒，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矜持。

“没事的，老板。酒单我来买！”黑蝴蝶拽着我的手娇嗔地说。

笑话，老子不是拿不起酒钱。我心里说。

冈田要去卫生间，我们一起走了出去。（待续）

“你那个小姐不大热情呵，是你太死板？嘿嘿。”冈田打趣道。

“呵呵！你那个小姐对你有意思了？”我反唇相讥。

“反正她很温柔的呀...，哈，感觉很好，不错嘛。”

“小心呀，我看你那个小姐居心叵测呢。人生地不熟的，出什么事我可对你夫人没法交待啊。”

我和冈田从卫生间出来，迎面碰上黑蝴蝶抱着几瓶啤酒，招呼也不打匆匆跑过。

包厢里白小妹和黑衣裤正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看见我们进来，立刻弹簧般地蹦到两边，让出了我们的位置。

“我们玩骰子吧！”黑衣裤看我们只是一个劲地抽烟，似乎觉得无聊，隔着冈田探过头来向我建议道。

我这时才发现茶几上多出了四个黑色的小罐，大概骰子就装在里面。

耳闻目睹小姐们在歌厅里的各种劝酒、煽情的把戏，大概玩骰子是其中之一吧，看来今天要体验一下了。

黑衣裤边解释边和白小妹示范了玩法：

双方的小罐里各有五只骰子，每只骰子有一点到六点六个面。双方摇一次骰子，先有一人根据己方相同面的多少判断与对方相同面之和报数（可实报或虚报），对方可以接着抬高数字、也可以按自己的相同面另行报数、也可以推测对方虚报而要求“开”，“开”了以后，等于或者超过对方所说的数则为己负。如不符则为己胜。胜负的关键取决于谁的骗术高明。

冈田饶有兴致地和黑衣裤玩了起来。

“输了喝酒，你喝呀！”耳边不断响起黑衣裤幸灾乐祸的劝酒声，真是蒙人的行家里手！

与此相反，这边的白小妹却是心不在焉、节节败退，令我连战连捷。

渐渐地黑衣裤那边“索然”，我这边“无味”。战况促成了我们两个人的“PK”。当然，我也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我看了看表，时间已过了半夜十二点，小姐们依然情绪高涨、精神饱满，真不愧为夜生活的主宰。

该收场了，我想。

“告诉妈咪，我们买单。”我示意白小妹。

等了好长时间不见白小妹回来，我又催促黑衣裤。

“哎呀，怎么不玩啦？太太查夜啦？”黑蝴蝶闪电般地扑了过来，满面春风。白小妹低着头跟在后面。

“不早了，你把帐单拿过来！”我推开了黑蝴蝶。

“再玩一会儿吧！”，黑蝴蝶又端起了酒杯，“怎么，给小妹个面子啊！”

“听见没，我要买单，拿账单我看看！”我不想和她纠缠。

“那好吧，不过小姐小费要先给，每人二百的。”

“先买单，小费后给，用不着担心！”黑蝴蝶迟迟不动令我隐隐感到事情有点蹊跷。

“我们这规定小费是先给的。陪你们这么长时间了！看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这么不爽快啊！”

“哪来的规定?!规定在哪?马上拿账单，要不不买单了！”我很恼火。

“老板，你怎么这样啊?冲谁发火啊！”黑蝴蝶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矫揉造作，一付凶神恶煞样。

“你不拿账单，没法买单，那我们走了！”我招呼冈田站了起来。

黑衣裤也掺和进来：“大哥，先给我们小费吧？”

“你闭嘴！”我吼道。

黑蝴蝶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张纸进来了。

“打折后是这个数。”她举起手中的纸说。

“什么？7600块？”我怀疑自己看错了。

“是啊，你们消费得多啊。”黑蝴蝶支支吾吾。

“放屁！找你们经理来！”，我怒不可遏，“这是敲诈，我报110!”

冈田拿过帐单看了看，脸色也很难看。

“那...那，我找经理。”黑蝴蝶有些惶恐。马上跑了出去。

白小妹悄声对我说：“警察他们都认识的，搞不好说你赖账。你还是和经理商量解决吧。”黑衣裤似乎听见了，白了她一眼。

我在一楼见过的西装革履的男子带着三、四个打手模样的人一窝蜂地涌进来。包厢里顿时弥漫着紧张气氛。

两位小姐悄悄地溜了出去。

“我是经理。怎么了，为什么不买单？”

“你们也太过分了！我什么时候消费了这么多?这是欺诈消费者！”

“哎，我说大哥，你说话可得注意点！你玩得起付不起啊？”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啊！”

“你消费了就得买单，这规矩不懂啊？！”

经理变戏法似的从茶几底下拿出了一大堆空酒瓶，还有几只咖啡杯。

“包厢费1000，啤酒140瓶2800，咖啡17杯850，红酒5瓶2500，还有食品。帐很清楚。”

“我什么时候点这么多东西了!”我惊得目瞪口呆。

“你朋友点的，不是么。”经理指着冈田。

我向冈田转达了经理的话。

“那小姐是要了很多，我也记不清了。”冈田喃喃地说。

“那也不对！这帐我不能付!”，我眼前浮现出黑蝴蝶夹着啤酒的身影、黑衣裤狡诈的眼神。

“你叫妈咪、小姐过来，我要对证！”我知道我说了一句废话。

“小姐下班了。”

我不再说话，脑子里急速地思考着对策。就这样付掉太不甘心了。这个黑心的歌厅，我非报案不可！我直感到血往上涌，拿起了手机。

“都认识的...”，白小妹的话响在耳边，我的手停住了。

那几个人见状蠢蠢欲动。

包厢里突然沉寂下来，一瞬间空气凝固了...

冈田吼叫了几声，打破了寂静。

经理一怔。

他不可能知道吼的什么，但他很清楚他的歌厅几乎使这位远方的客人歇斯底里！

“包厢和啤酒给你们打六折，加小费你付5100吧。”经理开腔了。有外国人，他大概不想惹麻烦。

冈田在场，我也有所顾虑。不想拖下去。

“咖啡我们没有喝那么多，也不可能那么喝。”

“好，好，咖啡算四杯。4550块。”

“那黑衣服小姐服务不好，没有小费！”我对黑衣裤耿耿于怀。

终于达成一致，我不情愿地付了4350块钱，和冈田苦笑着，离开了“一线天”。

... ... ...

真是：西湖美景甲天下，江南西“狮”赛河东！

黑幕笼罩下的西湖依然是那么宁静，此刻的我却心潮起伏，思绪难平...

美丽的西湖呵，为了永葆你的婀娜多姿，为了维护你的纯洁无瑕，你多么需要人们的体恤，多么需要人们的呵护啊！

今夜，我不能寐。

后记：

这天，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杭州电视＜钱江都市台＞007新闻报道组报道了两名记者暗地查访杭州一些黑歌厅的全过程，其情其景与我早些时候所写的揭露杭州歌厅敲诈客人的博文《西湖历险》惊人地相似，着实令人愤慨!

这次不幸被该电视台曝光的是一家叫做百合花的酒店KTV。这家KTV利用一些出租车司机专门在西湖边揽客，当然这次揽到假扮客人的记者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记者们被“骗”到歌厅以后，花枝招展的小姐们表面上曲意逢迎，实则暗藏祸心，大点酒水，弄虚作假，一举弄出四千多元的账单。

记者们哪里好惹？旋即报警。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警察竟可以马上找到歌厅老板，一句话就令其前来退回两千元之多，并表示不再追究。本人唯一与二位记者不同之处，就在于当时对人民警察的高度不信任，怕结果适得其反，而选择了忍气吞声，“花钱消灾”了。

古人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西湖美景以她的婀娜多姿吸引着八方的游客，他们欣赏美景的同时，也会去体验一下杭州的风土人情。这其中的客人就会和我们一样不可避免地成为这些黑歌厅猎杀的对象。

骗术算不得高明，手法也是千篇一律，然而黑歌厅的骗局---准确地说应该是敲诈勒索却屡屡得逞，并保持着强大的生命力，不能不令人深思。此次记者们是有备而来，才能追回一部分“黑钱”，而那个黑歌厅的老板也并没有被深究---对他们来讲这也仅仅是比预想的收入少了些而已。他们的目标还会放在下一个、大下一个客人的身上。

就这样，一些不知深浅的客人继续一个个地被骗，一个个面对那些莫须有的酒杯、小姐狡诈的眼神、以及凶神恶煞般的壮汉，乖乖地掏出自己的腰包。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像记者那样敢于报警的客人。但大多数人选择了息事宁人，这里面就包括我们这些海外人士。

据警察讲，杭州类似的有案可查的黑歌厅有22家。姑且不问那些隐蔽的非公开的地下的黑店有多少，单说这几家每天要坑骗、敲诈多少客人？这种状况为什么还能继续？那些已属于敲诈勒索的老板们为什么还在逍遥法外?

电视台的记者们真够伟大，其勇气可嘉，令人钦佩。他们今天的报道足足地替我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恶气!

整治甚至取缔这些黑歌厅已迫在眉睫，但是光靠舆论、媒体曝光是远远不够的，要想彻底地治理整顿，除了要充分地建立健全法治外，还要有一个真正秉公执法的队伍。正如我在那篇博文中所写，为了保护美丽的西湖不被继续污染，拜托杭州的警察或是其他执法的人们，你们就辛苦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