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忆、愤怒（1/1）

梦挽风吃了一个山楂，随后将碗里的山楂推到安念雪面前，轻声道：“尝尝看，这个不酸，是甜的，你应该不会讨厌了。”

安念雪神色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梦挽风，又看看碗里挑好核的山楂，警惕瞬间消散于无，眼里泪光闪动。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要命也要找到的人，会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对...对不起..对不起.......”安念雪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声音满是自责和悔恨。

梦清岚懵了，找自己的灭亲仇人就是为了和自己的灭亲仇人说对不起，这是什么操作，属实惊到了她。

梦挽风也是有些诧异，但她并未开口询问，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安念雪痛哭落泪。

良久，安念雪哭声渐缓，但她依旧低着头不敢去看梦挽风。

看安念雪哭得差不多了，梦挽风开口问道：“你跑这么远来找我就是为了道歉吗？为什么？我不记得你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安念雪闻言抬起头，眼眶红肿，眼中带着血丝：“你为什么还要骗我？”

“我骗你？”梦挽风一愣：“我从未骗过你，以前。”

“你不知道他不是我的父亲？”安念雪眼中浮现诧异，内心更加痛苦。

“他不是你父亲吗？”梦挽风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我一直以为他是你父亲。”

“那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对我....”

安念雪惨笑，无法相信。过往的回忆如汹涌的海水，一浪又一浪，让她头痛欲裂，心中阵阵刺痛。

她记得那是一个月亮很圆很漂亮的晚上，是十五。家家团圆，一家人坐在月下和和睦睦，赏着月，吃着月饼，幸福洋溢。

但就是那样的夜晚，妃烟雪，也就是曾经的梦挽风，浑身浴血，提着她父亲的头颅，踏着成堆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向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她。

感觉到脚步越来越近，在强烈求生欲望的驱使下，她慌乱的捡起一旁掉落的匕首，靠着墙颤巍巍的站起身，紧握手中的匕首面对着向她走来的恶魔。

妃烟雪走到了她面前，她看到了妃烟雪的脸，是一张很美的脸，但却没什么血色。眼中皆是死寂，没有半点光芒。

她不明白为什么恶魔会是这样，但下一刻，妃烟雪抬起了匕首，准备收割她的生命。

她无比恐惧，浑身都在颤抖。她无比愤怒，紧咬牙齿，眼中满是仇恨，是眼前的人杀死了她的父亲。

这两种情绪一如熊熊燃烧的烈火，一如千年的玄冰，在她娇小的身躯内疯狂碰撞，让她无法动弹丝毫。

然而妃烟雪的匕首却没有落下，妃烟雪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她诧异的抬起头，惊愕的发现，这个杀死她父亲，杀了很多人的恶魔竟然流泪了。

“想杀了我吗？”

妃烟雪突然开口，声音里没有一点感情，像是死寂干枯的空井里发出回响。

她没有回话，只是咬牙死死的看着妃烟雪。

“跟我走，我教你怎么杀了我。”话罢，妃烟雪转身离去。

她犹豫片刻，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她不知道妃烟雪为什么要留她一条命，不知道妃烟雪为什么要教她杀死自己，她也不想知道。仇恨冲昏了她的头脑，她只想杀了妃烟雪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往后的时间里妃烟雪教她各种古武，格斗术，还有各种知识，就算她累得不想学，妃烟雪也会逼着她学习，就像是怕她太弱了无法将自己杀死。

而且她最讨厌糖葫芦和山楂，山楂又酸又涩，糖葫芦又甜又腻，难吃得让她作呕，可妃烟雪却经常买，经常吃。

她觉得是妃烟雪在故意折磨她，羞辱她，但为了复仇妃烟雪都忍了。

可某天晚上，半夜醒来的她发现妃烟雪坐在她床边。她以为妃烟雪要杀了她，便又立刻装睡，准备在下手没有防备的时候将妃烟雪反杀。

但所想的剧情的并没有出现，妃烟雪只是在守着她睡觉，给她盖上被她踢开的被子。

在妃烟雪给她盖被子的时候，她还感觉到似乎有眼泪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不明白妃烟雪为什么会哭，也不明白妃烟雪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们明明是仇人。

是妃烟雪良心发现了吗？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抹杀了，她觉得妃烟雪的眼泪完全就是鳄鱼的眼泪，她也对妃烟雪更加厌恶。

就这样过了几年后，妃烟雪告诉她，她可以杀了自己了。

她喜出望外，来到与妃烟雪约定的地方，两颗子弹毫不留情射向妃烟雪的要害，将妃烟雪送下悬崖。

这一刻她本该开心，该欢呼雀跃，她的杀父之仇得报了。但她却没有丝毫这样的情绪，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后来，自称是她父亲朋友的人找到了她。告诉她，她的父亲还有一项遗愿没有完成，需要她的帮忙。

她信了，责任心爆棚的跟着去了。结果等待她的是一个又一个的陷阱，若非妃烟雪教了她很多东西，她已经命丧黄泉。

咽不下这口气的她决定报仇，但在复仇的过程中她却了解到了一个让她近乎绝望的真相。

被她叫做父亲的人根本不是她的父亲，而是一个专做人体试验的科学家，实验对象几乎都是一些年幼的孩童，曾经年幼的妃烟雪就是受害者。

那人最初抓走妃烟雪只是觉得妃烟雪特殊，但后来却发现妃烟雪的血蕴含着特殊的力量，要么会让人变得狂暴，要么会让人的各方面远超常人。

那人便一边在妃烟雪身上做各种药剂试验，一边抽取妃烟雪的血制造药剂，用其他孩子做实验。在妃烟雪逃离试验不受他掌控后，他杀了妃烟雪所有家人。还用妃烟雪年幼的妹妹做威胁，计划以此来将妃烟雪彻底掌控。

但这个计划最后失败了，她所谓的父亲脑袋也被妃烟雪提到了她面前。

而她也是用妃烟雪的血制造出来的药剂人体试验对象，只不过和她同一批的孩子都承受不了药剂的力量死了，她是唯一一个存活的，才被以女儿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她原本的父母早已经离开人世，就是那个被她叫做父亲的人杀害的。

知道真相的她内心只有后悔和绝望，她觉得妃烟雪一定已经知道了这些，所以才会留下她的性命，对她那么好。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妃烟雪教了她那么东西，让她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更好的活下去，却要让她亲手杀了自己。

妃烟雪还为她报了仇，她却亲手杀了自己的恩人，现实的残酷让她无法接受无法面对，于是她准备解脱，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

就在她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时，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鱼钩钩住了她的嘴唇，像是钓鱼一样把她拖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之后她看到了一个金灿灿的人影，人影告诉她妃烟雪没有死，她还有赎罪和道歉的机会。

自那以后她便不断寻找着妃烟雪，现在妃烟雪就在她面前，她知道了真相。但她所认为的却被否定了，她的内心变得极为迷茫和不安。

梦挽风看着安念雪淡淡的笑道：“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那样对你只是为了折磨你羞辱你而已。你的父亲害我家破人亡，你作为她的女儿为她还债不是应该的吗？”

“至于之后我为什么让你杀了我，只是我觉得厌了而已。一直生活在仇恨里，我太累了，也厌烦了。你杀了我，我就能得到解脱。而你还活着，无亲无故孤零零的活着，一辈子享受着这样的痛苦。一举两得，挺好的不是吗？”

“不是，不是这样，你在骗我....”安念雪哭着大吼：“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要守着我睡觉！给我盖被子！你.....你还看着我哭了.....”

梦挽风无奈的笑了笑：“竟然被你看到了，还大声的说出来，小冉你真是一点面子不给我留。清岚，你快当没听到。”

梦清岚闻言立刻捂住耳朵，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安念雪顿时变得有些局促：“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此刻的安念雪就像是面对自己的长辈，因为说错话而局促不安。

“唉....”梦挽风微微一叹：“你就接受这样的事实，对我毫无内疚，内心释然，轻轻松松的不好吗？”

安念雪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哽咽道：“你当初为什么不杀了我，还要对我那么好，那时候你明明认为我是你仇人的女儿。”

梦挽风淡淡的道：“你能活到现在，你应该感谢我妹妹。”

“什么意思？”

梦挽风看着碗里的山楂，轻声道：“那时候的你和我妹妹长得很像，我以为是我妹妹出现在了我面前，被杀戮和仇恨支配的我才恢复了理智。恢复理智的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曾经的影子。”

“眼里都是那样的充满仇恨，都像是一条被人打断了脊梁，因为仇恨失去理智只会对着仇人龇牙咧嘴的疯狗。又都那么孤单，无助，可怜又可悲。”

“我感觉这样的自己很恶心，所以看到你我也觉得很恶心。可你又很像我的妹妹，我妹妹很可爱，我很喜欢。所以我无法讨厌你，只能想办法让你活下去，让你变得不让我厌恶。”

“你对我心怀恨意，我不想再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你杀我了，我们都能获得解脱，两全其美。”

“原来是这样？”安念雪仿佛失了魂，自嘲的笑着：“所以我一直都只是你妹妹的替代品吗？”

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很可笑，她所想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自作多情，梦挽风从未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

这个事实也更加残酷，远比梦挽风恨她，永远不会原谅她这个事实更加让她痛苦。

“替代品？”梦挽风的眼神陡然变得淡漠，身形瞬间出现在安念雪面前，掐住安念雪的脖颈将她如同提小鸡一样提起来。

“我讨厌自作多情的人，我妹妹的替代品？你配吗？你只是和她像而已！我从未将谁当做我妹妹的替代品，何人都代替不了我妹妹！我的任何家人都是如此！”

梦挽风话音冷冽，其中的愤怒如汹涌的海啸，周遭的环境都在因为梦挽风的愤怒而改变。

原本蔚蓝的天空变成了暗红色，其间电弧跳跃，雷鸣阵阵，无边的压抑中又充斥着狂暴，令人心神俱颤。

除了别墅旁的巨树和山楂树，其余草木花朵都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露出一片片荒芜皲裂的大地。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世界的末日将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