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惩治(1/1)
顾松柏脸上的那点不忍之色片刻褪去,眉目阴沉,思忖片刻,厉声道:“沈氏,既然你的规矩全忘了,也不必在府里待了,送到庄子静思己过,就此了却残生吧。”
沈芙瞬间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又哭哭啼啼的,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边哭边解开外袍的纽扣,颤抖着唇瓣,“伯…伯爷,这红色妾是第一次穿,妾再也不敢了,您就饶过妾这一回吧。”
又跪着爬到方芷跟前,抱着她的大腿,痛哭流涕,“夫人,求您替妾向伯爷求求情,妾日后一定将那规矩熟记于心,万不敢逾越了您。”
说着,扯下头上戴着的发钗银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尊严脸面碎了一地,却什么都顾不上了,哭喊着:“妾不想去庄子啊,薇姐儿和烁哥儿还那么小,妾走了,他们可怎么办啊。”
关键庄子苦寒,她这副已经养尊处优的身子哪里受的住。
早前,在来前厅的半道上,方芷正好遇到矫揉做作的沈芙,粗略打量了下她身上的穿戴,微皱着眉,“沈姨娘,你今日的妆扮过了,还是回去换一身儿吧。”
沈芙不以为意的扬眉,摸着头上昨日刚从珍宝阁购来的黄金镶边的云鬓花颜银钗,扭着腰肢,眼神荡漾:“夫人,您爱素净,就不允妾穿得艳丽么,伯爷可是最喜欢妾这般亮眼的好颜色呢。”
站在方芷身边的心腹丫鬟紫娟听了,在心里嗤了一声,暗暗笑了。
“大白天的,沈姨娘就开始睁眼编瞎话了,伯爷对夫人一往情深,巴不得日日夜夜都留宿夫人的院子里,一年到头也去不了沈氏屋里几回。”
“要不是她背后有老夫人撑腰,在后院的日子恐怕早就举步维艰了。奈何,这人心里没有半点数,行事作风放荡,不知收敛。她刚刚说的那番话,怕不是伯爷大晚上托梦给她的。夫人好心提醒,却白白惹了一身骚,当真是不值得。”
她扶着方芷,眼皮子一抬,面上隐隐表露出嫌恶的情绪,淡淡道:“夫人,既然人家不领情,咱们也不必费那个嘴皮子了。伯爷还在前头等您呢,咱们走吧。”
方芷微垂着下巴,罢了,她劝了多回,人家双耳紧闭,听不进去,回头向婆母告一状,她又要挨骂了。
每回受了委屈,都只能自己暗暗咽下,即便让顾松柏知道又如何,他向来敬重婆母,又做得了什么。
她摇了摇头,拉着顾长烨又不紧不慢朝前走着。
只徒留沈芙站在原地。
她望着方芷的眼神满是嫉妒,还有不甘心!
方芷不在的那三年里,伯爷的心虽然不在她身上,但好歹也能在床上留住他。
可自打方芷回到伯府后,伯爷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有了顾长烁之后更是急转直下,自己只能借着孩子跟他聊上几句。平时打个照面,连看她都不会看她一眼。
嫉妒由心而生,渐渐扩散,蔓延至五脏六腑,然后生了根,无法自拔,就成了恨。
沈芙盯着方芷走远的背影,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莫须的念头:要是她不在就好了,她不在,伯爷的眼里便只有她了。
多可怕却又…想想就兴奋的念头。
她的脸上扯出一抹扭曲的笑容,在这寒冬腊月里,凭白生出几分惊悚。
恶从胆边生,没想到,想一下都要遭报应。
报应来得太快,打得沈芙措手不及。
她不懂其中的利害,就去哭着求顾松柏,但一介妇人怎知,男人心中的那点沟壑,要装的东西很多,多到欲壑难填。
牺牲一个女人的后半生又算得了什么,何况,还只是一个妾。
男人果然无动于衷。
沈芙赶紧调转方向去求方芷,方芷也觉得沈芙可怜,但其中的利害她却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才有了先前的提醒。现在,顾松柏发了话要惩治,妻为夫纲,自己也无法辩驳,心有不忍,却没有开口求情。
“姑母,您帮帮芙儿,芙儿真的不想去庄子啊。”情急之下,沈芙把那层亲情窗户纸捅破了,嫁到伯府是姑母沈宝英的主意,也是自己当时最好的选择。可当自己生下顾幼薇后,姑母面上没说什么,但背地里不再对她嘘寒问暖了。
直到生下顾长烁,姑母的态度才发生了转变。这些年,一直明里暗里帮衬着她,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但沈芙的心还是不明来由的有些慌,若是姑母真心疼她,怎么能任由伯爷对她视而不见。她时不时的,也能察觉到姑母看她的眼神,带着鄙夷不屑,仿佛她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物件。
那种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远离,却又无处可逃。
因为,她舍不掉这身荣华富贵。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就算是在伯府当个若有若无的摆件,也比在外面自生自灭要强得多。
宽敞的前厅,响彻着沈芙的哭声,周遭站着的家仆奴婢都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老夫人恭肃严整的板着脸,还挺吓人的,枯槁的双手抱着汤婆子,手指上戴的碧绿玉戒上镶着一颗价值不菲的珠子,熠熠生辉,眉眼却暗沉至极,有些不耐烦:“行了,别嚷嚷了。伯爷就是吓吓你,你还当真了。”
她冲顾长烁抬抬手,顾长烁年纪尚幼,见生母哭得花枝乱颤,怔愣在原地不安的咬着手指。
站在一旁的婆子就有眼色的把他拉到跟前,沈宝英伸手摸摸他的头,笑了笑:“孩子没了娘可怎么成,想当年伯爷像烁哥儿这般大的时候,比他还淘气呢,但在老身的管教之下,伯爷的肩上如今也能挑起重任,独当一面了。”
顾松柏往心里听进去了,连连点头,“多亏母亲谆谆教诲,儿子才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
“老身也只是尽了一个做母亲的本分,还是伯爷自己努力,念书用功,考进了前三甲,又得天子信任,靠自己在户部站稳脚跟。前伯爷在天有灵,也会倍感欣慰的。”
沈宝英变着法的逮着顾松柏的长处夸,后又话锋一转,“沈氏固然有错,好在及时发现,只囿于内宅,宅子里的人口风严实,万不会让外人知晓。”
她眼眸一扫,家仆奴婢都缩着脖子,头垂得更低了。
“可犯了错,就得罚,合情又合理。”沈宝英嘴皮子一碰,忖度了一会儿。
又沉沉道:“就罚沈姨娘幽闭院中好好学学规矩,老身会专门派管教婆子看着她,她什么时候都学会了,再允她出门露面。柏哥儿,你道如何。”
顾松柏被一顿安抚,心里的气儿消得七七八八,最后那点顾虑也被老夫人三两句磨灭了。一句柏哥儿,唤起了往日母子温情,更让他无从驳斥,就应了下来:“听母亲的便是。”
“谢谢老夫人,谢谢伯爷,妾一定好好学规矩…”面如死灰的沈芙又活了过来,感天动地的开始磕头,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却硬要挤出几分欣喜,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静静站在一旁的顾幼菱直想拍手叫绝,老妖婆使出来的手段那叫一个妙啊。不愧是在内宅浸淫了数十年的人,拿捏人心那叫一个信手拈来。
看来,要把这老妖婆彻底扳倒,没那么容易。
不过经她这么一打岔,既让娘亲和烨哥儿无意间免去了老妖婆的责罚,也震慑了下行事乖张的沈芙,让她不敢太造次,一举两得。
哼,长路漫漫,求仁得仁,重活一世,也不算太无聊了。
老妖婆,耐心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有些东西,她要一一原封不动的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