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笙儿……我的笙儿……”(1/1)
朱玉笙强烈要求三堂对证,苏夫人观之神情坦荡无畏,而自己的女儿性情毛躁,向来见风就是雨,近来被彭家的亲事给闹得险些失去理智,已经数次在她面前闹了,权衡再三,她难得转头喝骂女儿:“胡闹!本来就没有的事儿,你反而闹出事来,回去屋里去反省!”
吴瑞雪愤愤扭头,跑了出去。
苏夫人难得放软了口气:“瑞雪被我惯坏了,朱氏你是做嫂嫂的,要多多担待才是。”
“大小姐年纪还小,儿媳不会与她计较的。”朱玉笙只想跟苏氏保持表面的和谐融洽,寻机为那位客居的慕表兄提供消息,等待着逃出牢笼的那一天。
许是见她近来老实乖顺,事事以长房为先,自己受委屈也不曾闹腾,苏氏用眼神示意钱婆子,然后推说乏了,交待朱玉笙去后院侧门处检查为曲姨娘备好的棺椁。
钱婆子亲自陪着她过去,还边走边阴阳怪气:“大奶奶,要我说呀,您嫁到府里来,碰上夫人这么好心的婆婆,可真是命好啊。”
朱玉笙肯让着吴瑞雪,那是因为对方背后有苏夫人撑腰,她得罪不起,只能妥协。
但钱婆子可是在她手里吃过亏的,竟然还不长记性,逮着机会就狐假虎威的阴阳她,于是毫不客气的回击:“敢问钱妈妈,我嫁进府里,到底是嫁丈夫呢,还是嫁婆婆呢?”
钱婆子:“……”
嫁进来的当日守寡,也着实算不上命好。
她意有所指:“还是夫人心软。”
朱玉笙不解其意,直到两人一起行至后院侧门处,见到了棺材铺送来的一大一小两口棺材,正在震惊其木材之名贵,忽听得侧门外吵吵嚷嚷,有人气咻咻嚷道:“都说了大奶奶正在守孝,不会见客,您老见天来这里求见,也见不到人呀。”
紧跟着,她听到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卑微祈求:“麻烦哥儿通传一声,我就是来瞧瞧你们大奶奶,我是她亲娘啊,只想瞧瞧她,绝不会给府里添麻烦!劳烦您通传一声,不会扰了夫人的清静,只消让我远远瞧一眼你家大奶奶也行啊……”
这道声音,朱玉笙再不会听错,那是她的亲娘徐氏。
她终于明白了钱婆子之意,两世心里结着的疙瘩在这一刻似乎有了松动,冰冷的心也悄悄裂开了一道缝隙:”她……她这些日子日日过来?“
“听侧门上的小厮说,自大公子丧事过后,她便日日提着个篮子过来,说是要见你,不过没有夫人的话,谁敢放她进来?”
定然是她今日不计较吴瑞雪的恶劣态度,而在她扑向苗姨娘的时候拦了一把,才没造成更为糟糕的后果,才获得了苏夫人的恩准。
苏夫人明着不好向苗姨娘退让,但如今三房蔡姨娘已经被关押,三公子跟五公子也已禁足,府内后院年长的诸公子之中,唯有二公子吴澈风头最盛,亦最得吴延欢心,她到底还是暗暗妥协了,竟容得苗姨娘欺上头来,却不敢放任女儿抓破她的脸地,未尝不是一种示弱。
朱玉笙心内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起出嫁之时,叔父联合亲娘逼她之事,余恨未消,原本想一走了之,却听得外面几乎要撕扯起来。
宰相门前七品官,即使是刺史府守侧门的小厮,天长日久也是气焰嚣张,更不会将她的娘家人放在眼中,况且对徐氏每日都来的行为烦透了,口里骂骂咧咧。
“你这婆子也真是不懂事,说得好听那是闺女嫁进了刺史府,说得难听得,可不就是闺女卖进了刺史府冲喜吗?往后生死,与尔何干?”
“反正卖都卖了,又何必天天吊着一张苦瓜脸,跑来府上纠缠?莫不是……当初聘礼收的少了,还想上门来打秋风?”
徐氏听得这话,双泪直流,急欲辩解:”不是的……真不是的……“但她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个口拙的,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来,只反复说着:“不是的……”
正在满心绝望之时,侧门哗啦一声从里面打开,小厮扭头一脸愕然:“大奶奶……”
朱玉笙上前两步,狠狠甩了那小厮两耳光:“我母亲是府里正经的亲家,就算是不肯请进门,也不能任由你满嘴不干不净的辱骂!你当我是死人吗?!”
她的亲娘,纵然懦弱短见,愚昧无知,令她心寒不已,却也不能任由旁人折辱。
徐氏见到女儿,直如见到了救星,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却依旧跌跌撞撞上前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胳膊,仔细去打量她:“笙儿……我的笙儿……”
她以为女儿嫁进高门,娘俩此后便有了庇护,却不知亲手把女儿推进了火坑。
自女儿出嫁当日,满城都传遍了,刺史府长公子冲喜当日便吐血而亡,而她的女儿揭了盖头便成了寡妇。
徐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场便晕厥了过去。
朱维昌听到此消息,也只是与妻子贾宜兰来寡嫂房里探病,不咸不淡说了几句宽心话——好歹高额聘礼到手,至于侄女的死活,与他何干?
徐氏日夜煎熬,闭上眼睛便是女儿被逼嫁之时的决绝,悔得肝肠寸断。
好容易等到吴安下葬,她便提着东西上门,壮着胆子敲响了刺史府的侧门,谁知守门的小厮气焰高涨,全然不给她面子,还嘲讽她女儿命中带煞,克死了长公子,无意中透露,竟连夫人都骂她丧门星。
徐氏心痛如绞。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头一次的经验,次日起床梳洗完,都不必再做心理建设,又出现在刺史府侧门。
她从前一味退让妥协,亲手把女儿推进火坑之后,犹如站在坑边人,虽不知如何才能把女儿搭救上来,却也不忍心让女儿一个人在坑底煎熬,凭着母亲的本能,她日日前来侧门守着,只盼老天开眼,教她瞧一眼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