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十三节（1/1）

周一丁猛地摔出门外，他蜷缩在地上，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打人啦！打人啦！”周一丁捂住胸口大喊，“餐馆老板打人啦！”他喊得脖子发粗发红，街边的人看了一下是他就又各忙各的了。周一丁缓缓坐起来，“哼！你们这么欺负人，总有一天我要告到政府那里去！”

餐馆老板这时从门里走出来，“告吧，快去告吧，我看到时候抓得是谁。”餐馆老板说完想走回门里又转过身来说，“原来我可怜你让你到我们餐馆免费吃些剩饭剩菜，你却三番五次在我餐馆里偷客人的东西，这次被我逮个正着，肯定饶不了你。”

“你那些剩饭剩菜不吃也是丢掉，我来吃还帮你们省事呢。”周一丁说。

“你总是这样偷鸡摸狗的，你来我的客人还敢来吗？”

“我来是给你撑人气。”

“好。以后你再也不要到我们餐馆吃饭！”

“不来就不来，不来你这我也有饭吃。”

“我就不信除了我这里还有哪个地方收留你。”

“张美女会拿东西给我的。”

“那个对你有意思的张美女？”老板有些好笑地说，“你不看看自己什么样，驼背，瘸脚，哪个脑子有问题会看上你！”

“不信拉倒！”

“别成天幻想那些没用的。”老板靠前说，“只要你保证不再偷东西，我就让你来餐馆吃饭，怎么样？”

周一丁想了一下，“我可不敢保证。”

“嘿，让你保证就有饭吃这事你都不做？”

“保证不了。”周一丁摆摆手。

“意思你还要偷？”

“这你管不着。”

“那你就别来我的餐馆。”老板伸出手来，“拿来。”

“什么？”周一丁才反应过来，他拿出钱包，打开看了一眼，然后递过去给老板。

周一丁回到小屋子前，抬头看见张美女站在门前。她白皙的皮肤在黑色的屋子前面显得越发光亮。她的头发自然地垂到肩上，就像缓流的小瀑布，流到周一丁的心底。他担心周围的东西会不小心触碰到她，玷污了她的美丽。每次遇到张美女，周一丁总是想马上来到她的面前，结果在靠近她后又放慢了脚步，有时甚至是后退几步，在最远的地方伸出手来，接过她手上的东西。他不想让张美女一个人拿着那么多东西站在那里，在刚开始见面的时候也不管那些东西是不是全给他的，他都一一接过。张美女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笑着走过去，把东西递给他。有一次他没注意，接过了张美女的包，吓得他连忙松手，把包弄到了地上。他急忙弯下腰去捡，手伸到旁边又缩了回去。张美女只能笑着蹲下来，“我自己来吧。”为此周一丁在床上翻了一整晚，脑中不断出现当时的场景。

“不过来拿你的东西吗？”张美女看着楞在路边的周一丁说。

“哦。”周一丁挠挠头，“又辛苦你张美女了。”

“社区这次发的东西挺多，你看，有吃的有用的，应该够你用一两个月了。”她伸手出去，周一丁连忙接过。“谢谢你啦。”

“这都是我跟领导申请的。”

“谢谢社区领导的关心。”

“你的脸怎么了？”张美女递出东西的时候看见周一丁脸上的血迹。

“没什么，擦伤而已。”

“怎么弄的？”

“摔了一跤。”张美女打量了一下他的腿，“你这腿是挺不方便的。”她从包里掏出东西，“我给你擦一下吧，伤口要及时处理才行。”她拿出酒精棉，往前走了一步，想帮周一丁擦掉脸上的血迹。周一丁连忙往后退，“不用，这点小伤我自己洗洗就行。”

“还是要消毒才行。”周一丁见她坚持便说，“那我自己来，劳烦你可不行。”

“好吧。”张美女递出酒精棉。“要不我跟领导申请根拐杖吧，这样你走路方便一点。”

“不用。”周一丁在张美女的监督下把酒精棉往脸上擦，“我就是走得慢点，”周一丁边擦边说，“还有难看点。”

张美女笑了一下，“嗯，擦得差不多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你有什么困难记得跟我说，我们社区尽量帮你解决，可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张美女你放心吧。”

“再见。”张美女转身对周一丁挥挥手，另一只手握住酒精棉，“再见。”

回到屋子里，他把酒精棉放在枕头边，然后把社区发的慰问品清点好摆在桌上。他看着桌上摆满的东西，心想可以休息好一阵了。他惬意地躺在床上，周围都是酒精棉的味道。这让他无法入睡，他翻来覆去，感觉全身燥热，他把衣服脱掉，躺在床上越来越难受。他像在福利院一样一直闭上眼睛却还是睡不着。后来他索性睁开眼睛，起床到街上溜达。他不知不觉走到社区办公室前。他看到公示栏里张美女的照片和她真人一样美丽。他站在公示栏前面呆看很久，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后，便找来工具，把张美女的照片割下来，迅速藏到心口前。周一丁用力按住心口，他已经想好了，如果碰上人就假装心脏很痛的样子。他拖着一只残疾的腿疾步回到屋子里。他把照片拿出来，确认照片完好无损后，心满意足地把它贴在床头。“这样我每天都可以见到张美女了。”周一丁美滋滋地想。

过了好几个月，餐馆老板见到周一丁成天在街上溜达，便知道他最近又挨饿了。

“嘿，没饭吃了吧？”餐馆老板招呼说，“只要你保证不偷东西，我就让你进来吃。”

周一丁看了一眼，回了句，“我才不保证。”周一丁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后停住，他转过身来，“我知道个秘密，可以让你的生意好过对面的羊肉粉。”

“有什么秘密，我看是在吹牛。”老板想回身进餐馆。

“不信就算，有钱不赚。我去找愿赚钱的人吧。”周一丁说。

老板招呼他过来，“什么秘密，先说说看？”

“秘密能随便说吗？”

老板打量了一下周一丁，“你那秘密要有用，以后继续在我这里吃饭。”

“那我们到里面说。”周一丁和老板走进餐馆。周一丁神秘地说，“我发现对面的羊肉粉里放有罂粟壳。”

“罂粟壳？”

“对啊，要不然他的羊肉粉怎么这么好吃。”

“罂粟壳对身体不好啊。”

“如果大家知道他家放罂粟壳，那生意能好吗？”周一丁狡黠地说，看了一眼厨房，“他那生意不好了，那你这里……”

“哦。”老板突然明白过来，从厨房端了饭菜出来，“你继续说。”

“这街上哪有我不认识的人。”

“是没有不认识你的人吧。”

“别打岔，我帮你奔走相告，大家没几天就全知道他家的罂粟壳，你看怎样？”

“我看不错。”老板心满意足地说，“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啊。”

“还不给我多上个菜？”周一丁得意地说，“我吃饱了才有力气帮你跑腿。”

“是是。”

很快，街里街外的人都知道羊肉粉店靠放罂粟壳来吸引客人。大家都不再去羊肉粉店吃粉了。餐馆老板的生意一下好了许多，吃饭时间经常要在门外摆上几张桌子。羊肉粉店的老板很是纳闷，自己开了快十年的店，怎么一下子就没人来吃了？他开始四处打听，发现是有人谣传他家的羊肉粉放罂粟壳。他起先怀疑对面的餐馆老板，却又找不到证据，后来有人告诉他是周一丁最先开始说罂粟壳的事。他一下子就认准了周一丁。一天周一丁走在巷子里，突然被几个人围了上来，周一丁看见身前的黑影感觉不妙，刚转过身就被羊肉粉店老板一脚踹到墙边，他刚想大叫，嘴巴边被塞满东西。几个人上前拳打脚踢，周一丁疼得嗷嗷大叫，拼命挣扎。等到他没了力气，羊肉粉店老板几个人才停手，“叫你乱说话！”周一丁又被踢了一脚。羊肉粉店老板蹲下去，拿走周一丁嘴里的东西。“你怎么让大家相信我店里放罂粟壳的，就怎样让大家相信我店里没放罂粟壳，知道吗？”周一丁颤抖着点点头。“如果办不到，我们就继续在这里见面，或者在其他地方，在你住的地方，知道吗？”周一丁继续点点头。羊肉粉店老板扇了他一巴掌，“说话。”周一丁连忙说，“知道。”

羊肉粉店老板走后，周一丁躺在那里一直到天黑才起身。他连走带爬回到屋子前，他停在路边，看着屋外空无一人。他闭上眼睛再打开，还是空无一人。他重复操作几次终于看到张美女的身影，他连忙摇摇头，她又消失在夜色中。他打开门，回到阴暗潮湿的屋子里。他躺在张美女的照片前看了很久。这时他才渐渐发现自己身上的血迹。他来到厕所，脱光身上的衣服，打开水龙头，缓缓地蹲下来。水在触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他心脏砰砰地跳，他强忍着痛苦，身体不停地在发抖。此时窗外下起了雨，他听见打雷声，眼睛开始模糊。他摇摇晃晃见到了妈妈，她提着个袋子蹲在他身边说，“一丁，我回来了。你真乖，一直在这里等妈妈。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周一丁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早上，他感觉身子暖了起来，朝水流的反方向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