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重逢之时（1/1）

蓝芩悦出神地想着，不知不觉中船已经空了，最后一个人也下了船。她轻笑一声，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如何，转过身，刚刚迈开脚步，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阿悦。”

女性的嗓音，略微低沉沙哑，富有磁性，正是因此她初见就被深深吸引。蓝芩悦闻言心跳漏跳了一拍，她脚步一顿，缓缓回头。

一年不见，她似乎长高了一些，但身材还是娇小玲珑。

她的白发被一丝不苟地盘在后脑勺，以简单的新月发饰点缀，肤色苍白，红宝石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笑意。一身纯黑色的哥特式礼服，配上皮质高跟短靴，一双手戴着蕾丝手套交叠放在身前，比往常多了一丝阴郁，宛若从油画中走出的人。

这身装束好像更贴近原本的她，褪去了稚气与纯真，不失少女的灵动，却多了一分女性的成熟优雅。

安娜静静地站着，海风微拂，将她额间的碎发吹的凌乱。她背对着夕阳，余晖散在她的面上，显得柔和而明净。她面向蓝芩悦，唇角扬起一丝弧度，俯下身，提起裙摆微微屈膝行礼。

在那一瞬间，仿佛天空大海都失去了颜色，万物寂静无声，全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人。

蓝芩悦的脑海中有无数个念头闪过，疑惑万分。她为什么提前出来了，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等等问题。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是一个惊喜。

所以蓝芩悦什么都没问，她的眉眼中沾上了喜悦，声音不自觉变得变得柔和起来：“好久不见，你今天很美，安。”

安娜向蓝芩悦走来，她轻轻握住蓝芩悦的手抬起，身体前倾，在手背上虚落一个吻，微笑开口：“你也是。”

“走吧，我们回商会。”蓝芩悦反握住她的手，她牵着安娜，却没有急着回去，而是一路上慢悠悠地享受着夕阳的余晖。

广都没有人不认识蓝芩悦，她身边突然多了一位西洋小美人，行为举止还如此亲密，回头率基本是百分之百。

“蓝小姐，这位是？”李三光正好路过，他跟蓝芩悦算得上有几分交情，忍耐不住好奇心，便上前问道。

而且，这西洋小美人，他怎么越看越眼熟呢？她的长相很特别，让人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

他记得第二次去西洋通商的时候，好像就是她鼓励了很多西洋商人前来广都贸易，李三光还趁机捞上了一大笔。

“安娜，我的……徒弟。”蓝芩悦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一本正经地介绍。

安娜欠身示意，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李三光了然，恭敬地抱拳：“原来是安大夫，有失远敬。如此，我不打扰二位了。”

他赶紧跑路，拍拍自己的脑袋，暗叹自己想太多了。李三光常常往西洋跑，那边风气开放，男男女女，同性之爱盛行，甚至有不少结为夫妻的，举案齐眉，生活的很幸福。他从刚刚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一时恍惚差点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差点就上去喊安大夫为蓝夫人了。

安娜的失笑道：“老师？”

蓝芩悦木着脸：“别乱叫，对外界这样说而已，叫我名字。”

很奇怪，让她莫名羞耻以及有种背德感。

安娜从善如流的改了口。

两人回到商会，伏案算账的张碧没注意到蓝芩悦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像往常一样打招呼：“门主——主啊！！！”

她抬起头看见面色苍白的安娜，以为自己见鬼了，大惊失色地惨叫。

“你喊什么？”蓝芩悦的好心情顿时给破坏的一干二净，并开始思考要不要把她丢到海上去漂两个月再回来。

安娜适时打圆场，温声开口：“可是我突然回来，小碧姐太惊喜了？”

张碧脸色惨白，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地开口：“你没死啊。”

安娜微笑道：“门主一天在活在人间，我便陪她一天，怎么会在死。”

蓝芩悦心念一动，将目光转向安娜。

张碧吓了一大跳，她略带歉意地开口：“抱歉啊，我这就去给你安排房间。”

“不必。”蓝芩悦突然开口，“她跟我一起住。”

“啊？”张碧一愣。

“我与门主江南赈灾时半年都住一起习惯了，就不麻烦小碧姐了。我听闻商会经营风生水起，人员众多，房间床位也很紧张。”安娜解释道。

这倒也是。张碧便没说什么，吩咐下人给她送去一些日常用品。

二人并肩而行，蓝芩悦这才问道：“什么时候出关的？”

“进万毒谷的六月后，我毒功有成，便出关了，又留了一月稳定心神。玖九将外界的事情告知与我，迟迟未归，还是因为我追溯到了诅咒的源头就在西洋。”安娜的神色平静之中带有一丝冷意。

蓝芩悦并不意外，她在娜塔莎·图兰朵身上也感受到了，只是没有安娜那么敏锐。

“所以你过去了。你认为，他们散布诅咒的目的是什么？”蓝芩悦道。

安娜点点头，正色回答：“建通天塔，以凡人之躯通达上天之意。”

说至此，她低下头，沉吟不语。

“需要人命与灵魂献祭为塔，他们从此能获得强大的力量？”蓝芩悦猜测。

“我不太清楚，应该是。”安娜含糊其辞，转移了话题，“妖女祸国，天下将乱。”

“叶归寻也对我说过这句话。”蓝芩悦若有所思地道，“你能提前回来再好不过，有些事情我们该回临都筹备了。”

安娜神色认真地应答道：“一切都听老师大人的安排。”

蓝芩悦勾了勾唇，敲了一下安娜的脑袋。回到房间以后，她将一份记录递给了安娜。

安娜坐下，她仔细地翻阅，一字一句地扫过，客观地评价道：“天底下只有天医门能三个月以内能将广都十三行建设成熟了，可以给我一张航海图吗？”

蓝芩悦又将拿出航海图，推到安娜的面前。

她拿起铅笔，手指灵活地转动，笔在指尖花样飞速转动，眼花缭乱，有一种舞蹈的美感。安娜思索片刻，在南齐东边突出的峡谷处划了两条直线，直抵海洋，穿过一片风平浪静的海域就能直达西洋。

蓝芩悦似乎读懂了安娜的想法，摇摇头：“现在的科技水平还不足以支持建造这种规模的运河。”

她接受了长达十年的异世教育，蓝芩悦很清楚要是有异世的科技，她根本就不用韬光养晦跟仇人虚与委蛇，消耗人力物力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师父曾经对她说过，科技的飞速发展会掩盖一切问题。

安娜微微一笑，她不置可否，转而说道：“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我们无所不有，我们一无所有。”

狄更斯所写的《双城记》中的名言。蓝芩悦没有打断她。

“北齐以来，读书风气盛行，振兴工商，发展理科并列入科举，数学、天文、工业都领先世界。智慧理性的种子早已种下，只待合适的时机它便会破土而出。小姐觉得，如今的南齐若是继续发展下去，进入近代化要多久呢？”

“南齐皇权至上，积贫积弱，很难。”蓝芩悦并不否认，只是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

“也罢。”安娜神色遗憾，她还是将草图完成了，标上基础数据以及比例，当然没有经过实地考察还只是个大概的设想。她收起航海图抽出一张新的白纸，在上面列出一个个名字。

“你要去说服他们恐怕不容易。”蓝芩悦见安娜列出的名字都是至今没加入商会的大商户，蹙眉道，“很多人已经转向内地贸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