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是为师带过最难的徒弟(1/1)
“又听谁胡说?木心?”寒舟抬袖扶额。
“木心仙师说,无数弟子死于师尊的美貌之下。”落盈乖乖回答,也不像往常老是在心里吐槽木心,称呼也变得正规起来。
“死?倒是不至于,不过确实有很多弟子沉醉于本座的美貌,无心修炼,后来本座便戴纱示人。”
木心还是夸大了,为了扬威,不知道还扯了多少胡话。多简单,抹去他们的记忆就解决了,赶下上川,沦为凡人。袖手旁观,看着他们死去,不是正派作风。
寒舟手指摩挲着方巾,一瞬叠好,就扔到落盈的怀里。
“这手帕是母上留下的,既然日后要嫁与本座,就赠予你吧。”一步一步徐徐落于落盈身旁,撩起紫袍,入座。
落盈本想推辞一下,这就跟着了魔,言语举止都是自己的第一想法,厚着脸皮直接就收下了,完全忘记前几日还辱骂他来着。真不知是不是他的吻有魔力?
“那为何不戴面具,而戴面纱。戴纱不是很容易被误认为女子吗?”终于,把心中好久的困惑了问题提出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次问清楚。
“本座要吃饭。”
“吃饭?这是什么回答,跟弟子我开玩笑呢!戴面具不是也可以吃饭,况且师尊不是说,上神一般不吃饭。”
“本座要饮茶。”寒舟被落盈一质疑,淡定改了口。
“戴面具也可以喝茶。”
寒舟胡乱编了个理由:“是这样没错,但本座就想戴纱示人,嗜好独特。”
他并不想告诉她,曾经和冰棠雪的纠葛,也不愿承认自己是个痴夫。那日雪天,她戴着青纱,为他流泪,不顾公主形象,为他撑伞,拨动了他八万年不曾跳动的心脏。他也甘愿为了情爱沦为傻子。
“那为何万年不出岛,又无人,还戴着。”
寒舟故作自恋:“怕有一日,本座爱上了自己,又得不到,死去多可惜。”
看似是荒唐话,说得一本正经,实则也是为了怀念那人。这面纱可能是她唯一留给他的念想,他便整日戴着。
假意伸出五指弯曲,爱惜地抚摸脸庞,还朝落盈眨眼,搞得旁边的她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未免也太自恋了吧。]转而又念,[他确实也有资本,但着实证明这容颜也是副破囊壳,不行啊,果然不该沉迷,清醒一点。]
落盈发觉自己没把心里话说出来,眸中欣喜,暗暗猜想:[咦?恢复了,不会吐真言了。开心,这应该是有时辰限制。]
“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没有。”其实,落盈还想知道,既然师尊如此绝美,为何冰棠雪却不爱你,选择了鹿鸣。最后,还是吞进了肚子里,这话一提,又会勾起他伤心的往事,还是不要问了。
落盈装乖道:“师尊还是教我仙术吧。”再不好好修炼,真就是拖油瓶了。
平野之上,钟声已响。
“还是没有找到,不会死了吧。呜呜呜。”采薇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寻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影,又是自责,又是绝望,浑身没力,瘫倒在草地上,眼眶里酝酿出水雾来,就要溢出。
封夷贴心地扶她起来,安慰道:“不会的,她命大,被木心仙师那样罚,都活得好好的,你别担心。”
南晚絮来回御剑,四处寻人,不见踪迹,急火攻心,脸色难堪得很,马尾早已松垮,几缕杂发从绾带滑落。闭口不言,握剑的手骨节泛白,恨不得把自己的骨头都给捏碎。
流光单跪于地,右手摸了摸消失处的碎草,上面还湿润着,似下过雨后。搓了搓一把湿泥,放到鼻尖细嗅,这水来自水湾。人肯定无碍,明显是御水之术,上川仙人所为。紧蹙到一起的眉头舒展,拍了拍指尖多余的泥,面无表情地起身继续练剑。
顷刻间,师召从天而降,闪着淡蓝色的荣光,是一张纸的模样。缓缓飘落到采薇手里,字体为镶金体,上面写着:“落盈无碍,别牵挂,本座会好好教授仙术。”
四国两重天,天下唯有四人自称本座,而又在上川之内,只能是景神——寒舟。
“师尊?!”
采薇美眸睁大,原先担忧似云雾散,喜上眉梢,激动难掩,这小妮子昨晚莫不是也是去见的师尊,而不是找她夫君。怕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能换得师尊亲自传授。万年来,这世上唯有三人得师尊真传,无一女弟子。
“练得如何了?”寒舟坐于大堂之上,一边审批着近日来的魔怪大乱案子,一边煮一壶温茶饮上。偶尔闲适时,抬头瞧着堂外,一白衣女子御叶从白日落到余晖。
落盈俯视水面之上,尽是绿叶漂浮,无一成功者。唉声叹气,果然自己是条咸鱼。
“师尊,听你的话,还是不行。我都练了一个下午了,一点长进都没有,我怀疑这苇叶糊弄我。”言语尽是委屈之意。
“还是没聚魂?本座说了多少次,心中要旁无杂念,你若脑里总是装着其它,这御术总归练不好。”
“来,这是本座最爱的三才杯,你要是弄坏了,明日罚你跪碎石滩。”
寒舟轻点茶杯后,那杯子若长了双无形翅膀,平稳地掉在落盈的脚前木板。
“碎石滩”于落盈而言,无疑是折磨,让她头皮发麻,毕生难忘。重重地深呼吸,仔细端详着三才杯,玲珑精巧,在落日余晖下,透着红霞缤纷。
“唉~”落盈叹了一口气。
心中不悦:[难搞,杯子碎了,人肯定就没了,一看就很贵,赔不起。脑子里都是师尊沐浴图,要死,怎么我一点都不正经。]
又摇头道:“不行!不行!”
落盈俯身,捧一冰凉碧泊水,“哗”地浇在脸上,似乎还不够,又伸出双手用力“啪啪啪”地拍打肉脸,闭上双眼,确定师尊不会入脑。
尔后,全身魂力顺着血流集于掌上,合掌错开,右臂前伸,两指并拢,猛地一睁,青光跃然于指尖,所指之处。
那三才杯从内而外蕴着淡淡青光,摇摇晃晃升起,似蝴蝶入翁,缓然落于木案。
“呼。”成功了。
落盈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这御术,讲究的还是心静魂聚。扬起笑颜,莫名期待他夸奖。
“本座是叫你给我送回来的吗?”
“嗯?!”
“你当真以为,斩除魔怪就只需要在眼皮子底下,都不用奔走。”寒舟脸色越来越差,四国相距甚远,难不成她还想徒步跋涉,等到了,魔怪早走了。
“你给本座把这从芦花泊这头运到那头去,还有最好运得越高越好。”太难带了,这孩子,真是本座带过最难的。木心,城暮,凌孜一点就通,自学成才,本座从不用操心。
“罢了罢了,你还是把那头的碎石运过来。”寒舟心疼地抚摸杯身,好歹也是上仙荼靡所制,选自上好彩玉,所入杯中之水,甘甜留齿醇香,更能凸显茶叶本色。
他就爱好喝茶游舟这两个乐趣,若真碎了,多可惜。拂了拂袖,示意她退下。
落盈也才十五岁,屡屡受挫,都要心生怀疑自我否定了。望着茫茫碧水,根本都看不到那头的碎石滩,如何运得过来。
可能自己真的不是修仙之料,与其在这蹉跎岁月,还不如回家成亲算了。
落盈低头,看着寒舟送的荣囊,心里有点暖。又回想起流光那看不起她的话,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想起温池里,他想让她负责的言辞,胡思乱想起来:[若真嫁与师尊,那我辈分不是就成了师娘,这个称呼好老。]
落盈单手摸着下巴,来回摩挲,眉头微皱,若有所思,最后一脸嫌弃。
“哦,疼。”落盈正想得入迷,无心修炼,突然背后感到有石头一击,痛得她神情扭曲,忙捂住被击中的地方,不停地揉搓,缓解痛意。
“咕噜”一个黑色碎石从身后滚出,也伴随着师尊严厉的话语。
“别一天想些有的没的,叨扰本座。不修炼,再胡思乱想,本座听到一句,你就挨一击。”
落盈还是被唬住了,师尊这么凶狠的话语,加上背上的痛楚,不像假话,也不是开玩笑。
[看来人越好看,脾气越大。上川的神仙,莫不是脾气都随着相貌长了?]
麻溜地捡起地上的落石,石头棱角分明,直接划伤了落盈指腹的嫩肤,渗出一点点血,染红了黑石,变成赤黑色。
害怕师尊的暴击,也顾不上这些。直接集中精神,聚集魂力,灌入那沁了血的石头,石头似飞絮,顺着晚风扬长而去。
久到日落天黑,那石子方才飞回孑瓜阁,上面的血迹斑驳,干透。
落盈看到石子凯旋归来,也提不上高兴的劲。这芦花泊有多大,来回距离,她也不知,估计还是合不了意。至于高度,能上千仞否?看着飘零于水的芦叶,孤单于地的碎石,忽有醒悟。
[御剑,御水,皆在“御”字,前者是固体,后者是液态,也无多大区别。上川之术,皆以“魂聚”、“魂收”,关键是魂力大小,聚魂能力强弱。魂力越大,聚魂越强,则御术高超。]
[魂力一直有在增长,若传言为真,师尊一吻,可增百年,这话确实可信。那距离长短高低不怕,这就是“聚魂”二字最难。一个人只有心至纯,无旁念,才能维持这御术时长。一但有偏差,“魂散”,御术则不达。]
[可惜了,怎么自己小小年纪,如此好色,脑瓜里装的全是……]
“是什么?”寒舟黑发如墨,一袭紫袍垂地,瞧见落盈一副小猫抓到了鱼不知从何下嘴的模样。
捋起长袖,抖出右手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眼若春水的温柔都快要溢满。
“当然是师尊沐浴图啦,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然落盈只有在心里想想,不敢挑起明面来说。听到寒舟温柔的调调,这么久,终于有活人理她了。憋屈极了,泪眼汪汪。
“呜呜呜……”落盈转身环抱住来人的柳叶腰,鼻涕、眼泪稀里糊涂地擦在他的衣服上。头埋得深深的,不愿抬起来,一直抱得紧紧的,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寒舟心可疼死了,这可是亲自答应以后要娶的夫人。可奈严师出高徒,不严厉点,总是没有进步,今日倒是有些悟头。
蹲下身子来,从她的胳肢窝穿过,双手搂住,微微用力,轻松起身,把她抱在了怀里。就跟抱了只撒泼的奶狗,还会很可怜掉眼泪的那种。
寒舟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轻柔安抚她的后背,落盈才渐渐停止了抽泣,反应过来,又被他抱在了怀里。
这次倒不觉得他是个老色狼了,瞥见寒舟的衣服上都是自己的“杰作”,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他又发脾气。
她摘下腰间系的绣巾,使劲擦了又擦不掉。更憋屈了,眼泪似荷叶上的露珠滚落一地。
“呜呜……我好笨……”
“师尊不嫌弃。”寒舟瞧见她惹人怜样,隔着面纱,埋头亲一下她哭花的肉脸,完全没发现自己称呼变了。
落盈感到脸上一阵丝滑温热的触感,心中不敢置信:[他方才主动亲我了?等等,我不应该厌恶吗?怎么还有点开心。]
欣喜上头,没注意他自称变化。
寒舟把小孩乖乖地放在软榻上,坐在身旁,眼里满是自责、愧疚、懊悔、宠溺,都化成初春的融冰,初尝青梅的酸意,缴得心脏每一寸都疼。
心中感叹道:[如今的女子都这么会撒娇吗?看来她俩更不同了,她更可爱一点。那人清冷惯了,不爱说话,更别提这些话。]
“疼吗?”早知道就不拿石子,唉,小孩细皮嫩肉的,肯定淤紫了。轻轻按在那处,将魂力运进去,疗伤。
“不疼。”感受到又麻又痛的后背,落盈硬是咬紧牙关,故作坚强。
“你别怪师尊,师尊以往教导弟子。犯了错,都直接用的瑟刑,凡不对,挨一瑟,那才是真的可以疼到半月下不了床。”寒舟无意识地放低了姿态,“本座”都不用了,还是“师尊”听起来亲切。
“所以……为师…对你算轻的。”刻意语调加重,想让怀里的人儿,知道她在他心尖,与别人不同。
落盈明显感觉到寒舟自称改变了,似一根羽毛挠过心门,又痒又酥还麻。但想起还要伺候他,还是有些不满,皱眉不悦,咬了他脖子,发泄不快。
寒舟任由她闹着,爱抚地捋顺她的柔发。声音极小,但温柔入了骨。
“你是我带过最难的徒弟,但不妨碍我宠爱你。”
羞得弯月躲进云霓,星星沉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