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胞磷胆碱钠（1/1）
宫田仁树指示他脱下衣服检查，又让他去做了个全方位的身体检查，甚至伤口创伤鉴定都重新做了一遍，前前后后花了有一个半多小时，才堪堪算结束一部分。
此刻他捧着密密麻麻的报告单和单据，坐在宫田仁树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着对方皱眉一张一张翻报告的样子莫名有点紧张。这是有什么东西看这么久，难道是不可避免的绝症吗？还是那在他脑子里现在都没取出来的碎片？他还有几天可以活？
“田昭君，”
所有的妄想，在宫田仁树开口的那一刻如同镜花水月般碎裂。田昭绫抬眼看过去，宫田仁树的眼里这是....惊奇？他又翻一页纸，说：“你的身体在很稳定的恢复，细胞活性很好，再过几个月就能恢复正常的生活了，也能正常接受高强度的训练。”
这对警校生的田昭绫来说是很好的消息。
“但是田昭君，这虽然听起来很不错，”宫田仁树放下那些报告，和田昭绫对上目光，愣了一下，“你...算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所以先从另一个角度来和你说明。你比较喜欢听故事还是别的什么小段子？”
田昭绫心想这个时候你还犹豫说什么故事段子。沉默片刻，他选择了前者。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点点头，“好的。我酝酿一下，水在旁边，你可以喝一下。”
田昭绫没动，他现在还不渴。
医生接收到他的信号，轻咳一声，“这样说吧，先从哪里开始？嗯...三年前的愚人节，我接手过一个病人。他的家人送他过来时他正在发烧，本人体质太弱了，正好又赶上流行疾病，所以病上加病被送来医院抢救。一开始，他高烧不断，身体机能都在急剧下降，无论换了特效药还是中医都没什么效果，只能暂时安排他住院观察，陆陆续续前前后后高烧了差不多一个多月。”
“按理来说，正常人是承受不了这么反反复复的高烧。就算没什么表面缺陷，神经受损是一定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个月之后，这个病人的高烧突然退了，本人的神志恢复清醒，身体检查也显示正常，甚至比一个月前他被送进来医院的状态还好。能走能跳，和其他阳光下的人没什么不同。主治医师让他去神经科挂号，报告也是一片正常，病人情绪稳定，智商并未出现什么问题。”
“这很奇怪？对吗，田昭君，这种情况就像是现在的你一样。重伤后的身体缓步恢复。”
“后续发生了什么？”田昭绫只问。
宫田仁树露出了很古怪的表情，好像陷入了回忆中，伴随着那些记忆，他把故事的后续说给了三年后类似情况的病人听，“病人的身体恢复正常，那当然是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我们就像白忙了一场还被耍的团团转的人，那个时候我也看到他的身体报告说细胞活性很好，正在修复亏损的身体，就是有点太快了。办好出院手续我们还收到了一支锦旗...这一切本来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三个月后，那个病人又回来了。这次他不是因为高烧回来的，而是因为他身上多出来的东西。”
田昭绫“？”了一下，下意识问：“多出来的东西？”
“是的。”宫田仁树说，“在三个月里他的体重增长了五磅，身体表面也出现了很多不明意义的肉块。确定那些肉块对他没有本质性的伤害后，我们给他做了切除手术。但更奇怪的来了，三天后，那些肉块又长出来了。”
“......”田昭绫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意识到了医生先前说的“就是有点太快了”是什么意思，“然后你们又给他切掉了吗？”
宫田仁树肯定了他的说法，点头。
“是的，这次切除手术之后，肉块生长的时间缩短，只用了不到一天就恢复了原样。”
“如果放着不管呢。”
“那它们就会继续生长，”宫田医生说，语气变得凝重，“我们试图冷处理那些生长出来的肉块，但是没多久，它们像是能够光合作用的植物，变得越来越大，而作为病人本体的宿体又开始出现高烧的情况，器官开始不受控制的衰竭，就像是，原来的细胞被加速了死亡，新的细胞并没有接替维持生命的工作，往其他方向去了。”
“后来，肉块生长到了妨碍病人呼吸的程度，我们不得已再次进行了切除手术。人体并不是可以随便改造的豆腐，每一次手术带来的创伤都是很严重的。他已经远远超过了常人能承受的程度，风险没人能保证，这一次之后我们也告诉他不会再做类似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些让他感到了绝望。手术结束之后病人受不了这种折磨，跳楼自杀了。”
空气凝固。
田昭绫这次沉默的比上一次还久，宫田仁树没有打扰他的思考，给他时间缓冲，陪他安静的坐着。阳光从被打开的窗户外投进屋内，明明很温暖，田昭绫却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冰的。
“...其实你也不用那么...”宫田仁树似乎不忍，又一次开口了，“你的情况比那位病人好很多，没那么快。”
无效的安慰。
这和说他得了不可逆转的绝症有什么区别？田昭绫有些僵硬的歪了一下脖子，企图用这种方式驱赶那骨缝中的寒意。在宫田仁树关爱的目光里，他又一次抛出问题：“按照这样的说法，那我距离重蹈覆辙的时间还有多少？”
“田昭君，我们已经在努力做出解决方案了，先不用悲观。”
“如果是三个月，那我可能训练都没完成就死了，”这种情况下，田昭绫反而先冷静下来，开始寻找身体异变的缘由，“什么原因导致的这种情况，你们有头绪吗？”
明显是问除了宫田仁树以外的其他知道这件事的医生，不管发生什么，这种迅速冷静下来的心性是很难能可贵的，不愧是警校训练出来的学生。宫田仁树在内心赞叹，表面还维持着医生的沉稳，摇摇头，“还需要时间研究。”
田昭绫却说：“我会配合。”
“！”
宫田仁树这次是实打实的把错愕外露在脸上了，他盯着田昭绫褐色的眼睛，试图从对方平淡的态度里捕捉到一丝抵触和不情愿。但、尽管他快要用眼睛把对方的身体盯出个筛子，这个黑头发的警校生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坐在原位。
“检查结束，我可以回去了吧。”
“你...”宫田仁树艰难吐出后半句话，“你猜到了是吗？包括我准备游说你加入这项研究的事情，你竟然不害怕吗？”
正如他说的那样，宫田仁树在发现新接手的病患身上出现了和三年前那个特殊的病人一样的情况的时候，确实是心动有了别的想法，私心提前了检查时间来面对面和田昭绫本人交谈，打算找机会劝说他加入自己的实验里，为了更好的未来。
如果他找到解决的办法，不提他本人的声誉，对整个医疗界也是非常震撼的。
想是想的不错，只是他的想法有个不好的点：对于被当成实验体来协助研究，人类总是怀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尤其是这个以幻想创作发家的国家，它的人民在这方面的联想只会有增无减。当然，并不是什么正面上的联想，一不小心就会被误会当场报警的程度。这也让宫田仁树犹豫了很久怎么开口，生怕这个警校生一言不合就拿手铐把他铐回去。没想到对方单单听他讲了这个故事，就看穿了他的本意，并且一口答应下来。
聪敏果决，只是做警察可惜了。宫田仁树突然感到惋惜。
这些有的没得，没有读心术的人肯定不会完全知道。田昭绫没有正面回答宫田仁树的话，只是看向钟表，指针临近五点，他请的假也是五点前。
“已经决定好我们不妨先签一下这个保密协议，”宫田仁树看出他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怎么从田昭绫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解读出来的。他笑着补充：“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的，也不会限制你的人身安全，只需要定时过来检查和提供一些异常信息就好。保持联络，没问题吗？田昭君。”
田昭绫的目光从钟表上撕下来落到署名保密协议的文件上，“不能和别人说么。”
“会引起民众恐慌的，尽管我们确认没有传染性，但为了保护他人也是保护你自己。”宫田仁树没有把话说完，他相信以警校生的聪明能理解，做出“请”的手势。
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了，田昭绫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眉飞色舞的签名，宫田仁树拿回手里的时候还感叹了一下。单从字来说完全看不出田昭绫本人的性格呢。接着怕田昭绫不耐烦一样，他像一开始那样亲自送田昭绫下楼，并且叫车，态度异常温和的送走了警校生。
医院照常人来人往，没人因为这古怪的组合停下匆忙的脚步，太阳也逐渐落山，为眼前的一切铺上暖色的滤镜。
而在警校生被送走的两分钟后，宫田仁树装有手机的衣袋亮了一下。
宫田仁树神色一凝，找了个监控死角的位置拿出手机看，那是一条未署名的短信，内容很简短。
如果有人翻他的手机，会发现像这样的短信，在他手机里还有很多条。
【未知：
老鼠的答案是和平选择还是亲自离开牢笼？】
宫田仁树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了田昭绫冷静平淡吐出“我会配合”的画面，定定看了短信几秒，他回复：
【老鼠自愿。】
接着他删除自己的回复，收起手机，又变回了那个温和亲切的宫田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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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昭绫回到了警校。他回去的时间不早不晚，正好是休息的时间，校门口的学生来来往往，有准备去附近餐馆凑合一顿的，也有准备一起去ktv之类的地方放松的。
司机大叔见后视镜里的警校生一副困倦的快要闭上眼睛的样子，在距离校门口几米的地方停下车，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出声叫醒对方：“客人？客人！我们到了。”
这一声直接把警校生叫清醒了，那半睁不睁的褐色眼睛逐渐恢复了清醒。
田昭绫揉揉头，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就睡着了。礼貌地感谢了一下司机大叔，并在原有的车费上加了点小费，送别了对方。他转过身松口气，手机还亮着光。
在车上他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去搜了宫田仁树说的三年前的离奇病人。奇怪的是关键词搜索出来的结果是，当时确实有关于医院病人不堪病魔跳楼的新闻，但关于病人的病没有一条是有进一步讲解的，附带消息都没有，死者惨状倒是一张比一张能博人眼球。田昭对着新闻上附赠的死者现场照片思考，研究着研究着，不知道怎么就打起了瞌睡。
他最近总是感到很困，以前的他就算是通宵都没有困到被人喂饭还神志不清的地步。而对练课上时，他总是比别人更快，别人的攻势在他眼里像是慢镜头，伤口恢复的也很快。当时他回宿舍还在想是不是睡少了，现在知道一些东西，咀嚼这些信息，不由得尝出了别的味道来。
细胞再生的速度太快也会有嗜睡的情况，和人过度使用胞磷胆碱钠一样。而他似乎因为这奇怪的病因祸得福。
只可惜，这样的“变强”副作用太大，不能推荐给松田阵平他们。
田昭绫握拳又松开，感受了一下身体里流淌的力量。他藏起奇怪的情绪收好手机抬腿进校，他在门口逗留的太久了，得赶紧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希望他出去的这段时间里不会又多几个“小东西”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