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空难(1/1)
幸好,飞机在机长的操控下,在海上硬着陆迫降之前,已经挣扎几次试着延缓下降的速度,更是屡次尝试上升,最后以接近零度角的俯冲姿势迫降至海面上,所以机身入水时的速度并不算特别快,高度也并不算特别高,否则从成千上万米的高空坠落下来,哪怕砸进海里,也跟砸在水泥地上没有任何区别,任何人都连同机身一起碎成粉末了。由于机型偏大,机头、起落架、机腹、机翼等,也消耗和吸收了一部分紧急迫降的能量,所以飞机并没有完全解体。
但纵使这样,给人造成的恐怖感也强烈到了极点,重达近百吨的破损机身沉下去是迟早的事。
生机在用毫秒的速度迅速流失,若想活命,就必须全力与死神赛跑。
常识也告诉我如果再晚一会儿,舱身完全浸入水里,不管洗手间的密闭性如何,洗手间内部的空气会形成一道压力差,海水就会像一堵墙一样顶着舱门,导致我打不开而活活憋死或者淹死,当务之急是尽快逃到海面上去。
虽然我没有受过专业的游泳训练,最多也只是会点儿狗刨和潜泳,勉强自保。但也清醒地深知,在海浪的摧残下,会不会游泳已经没多大差别,没有外力救助的情况下,迟早都是死,能多活一秒就是幸运。
来不及多想,背上包,急速地打开洗手间的门,刚冲到门外,映入眼帘的惨景彻底让我傻了眼,空难的惨烈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
狂风暴雨中,倾盆般的暴雨急速冲刷着残破的舱身,肆虐的海浪如一排排小山峰一样劈头盖脸就砸了过来,彷佛不知疲惫地冲击着前进路线上遇到的任何障碍。
机身已经从机翼部位拦腰断成了两截,后半部机身和机尾早就不知所踪,机头和上半部残破的机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下沉。
一些乘客估计在急速下降的那段时间就失去了知觉,软绵绵地瘫在座位上,如果不是安全带的固定作用,估计早就滑脱了下去。
一些乘客的座位空荡荡的,那一家三口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估计是没有系好安全带,半途被颠簸或压力差吸甩了出去。也幸好我当时在洗手间里,否则没有安全带的束缚,估计也被甩飞出去见了阎王。
有的乘客虽然仍固定在座位上,但由于没有保护好自己,胳膊外翻、断裂、头破血流。仍有呼吸和意识的几个,疼得嚎啕大哭,更惨的是有几个人的头颅不翼而飞,有两个甚至被直接拦腰生生切成了两截,内脏和肠子流得到处都是,鲜血夹杂着泡沫不断地向四周喷涌,饶是没有晕血症状的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惨状,肠胃也开始像倒进去一壶开水似的翻腾起来,恶心呕吐感抑制不住地升腾。
但海水涌进来的速度远远比想象得更快,冲刷力度也非常猛烈,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直接就将许多座位连带旅客一起瞬间淹没,而且海浪的巨大力量直接蛮横地将一些还残留一些体力和意识的人拍得东倒西歪,在瞬息之间活生生吞没。在这种险境,失去了挣扎起身的生机,就直接宣判了沉海的命运。
为了避免沦为同样的厄运,此刻哪还顾得上救助别人,我这半只旱鸭子早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赶紧拼了命地往缺口处挤过去,途中不忘抓起两个漂浮起来的救生衣胡乱套在胳膊上,不管有没有沾染到其他乘客的血,也根本没有时间正儿八经地穿上去。
刚游到海面上,就在巨浪的间歇期,留意到旁边的海水打旋似的开始汇拢在一起,夹杂着散落的物品和残肢一起汇涌,扭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不好!
机舱沉海速度过快,以它沉没的地方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如果不赶紧游开,漩涡会把我生生吞掉,后果不堪设想!
再也顾不上细想,更顾不上东南西北辨识方向,着急忙慌地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地向漩涡外的远方游去,还算最近几年有每周定频夜跑、定期踢足球的习惯,身子骨和耐力还不错,一番扑腾,总算脱离了最危险的海域,但也几乎耗费了全部的力气,更是被强行灌了好几口海水,呛得咳嗽不止。刚想着如何在波浪滔天的大海里漂浮起来,转头就被一个巨浪狠狠地砸在了脸上,劈头盖脸拍进了水里,脑袋嗡嗡作响的同时,咕咚又是一大口海水。
看来今天要彻底交待在这里了!!
挣扎间,上扬的手突然被一把拉着了,来不及反应,就被连拉带拽地拖到了一个救生筏上。
扭头看去,一个穿着制服模样的机长趴在救生筏里,连同一个空姐一起,正力所能及地试图拉拽附近有求生动作的顾客上来,救生筏的其他地方已经蜷缩着几个同样被救上来的乘客。的确,空客330型飞机应该配备了好几个救生筏,放置在机舱天花板处或机身尾舱,像他们这种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肯定知道放在哪里,紧急情况下取出来使用,估计是演练过至少几十次的培训内容了。
这算是有救了吧!谢天谢地!暂时安全了!
我来不及品尝劫后余生的欣喜,剩下的只有胸腔处受到惊吓的咚咚心跳,刚才的确好险,再晚几秒可能就去见马克思了。缓了几口气,摸了一下背包,还在,心里踏实了很多。脖子上的毛毯早就浸满了水,被我甩在了一边,剩下的时光就只会死死地抓着救生筏上的绳子,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又被甩飞进海里。
海浪异常地凶猛,几米高的巨浪一个接一个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虽然不至于掀翻救生筏,但巨大的力量瞬间就将救生筏推向了更远的方向,离舱身沉没地点越来越远,完全不受人为控制,更是差点儿将那位空姐从救生筏上甩出去,吓得她和那位机长赶紧攥着绳子,稳住身形。冰冷刺骨的海水浸透了全身,能直觉地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和力气正在一点点丧失。舱内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紧紧扯着绳子,彷佛攥着的是救命稻草一样,缩在救生筏里,再也一动不动了。
救生筏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片叶子,被海浪粗暴地推搡着,倏忽间就飘出去很远,视线中黑压压模糊一片,除了越来越远的灾难现场那零星火光,就只剩下漫天的暴雨和滔天波浪了。
……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等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发亮,海面也平静了很多,救生筏随着海浪的方向漂流着。
我坐起身来,刚刚揉了揉眼睛,就看见机长右半边身子鲜血直流,右手被切去了两根手指,右腹部不知被哪种碎片硬生生撕裂了一个大口子,疼得他面色苍白,坐在那里死死地攥着绳子,手指关节已经完全发白,失去了血色。
另外几个,三女一男。
巧合的是,除了一男一女并无印象外,那位笑起来眼睛像月牙的空姐和那位小朋友的妈妈也在其中,想必后者是坐在了紧急出口附近,跟随空姐逃了出来,但她的丈夫和孩子呢??既然没有被救上来,大概率已经……
但万一有其他存活的乘务组人员打开了其他救生筏救走了其他人,也不是说没任何可能。
当然,这大概率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美好希望,毕竟当时那种堪比地狱般的惨烈现场,能活下来,纯属祖辈积了八辈子德,保证后代子孙大难不死。不管是不是他们的阴德,我这次如果侥幸劫后余生重回南城的话,第一时间肯定回老家祠堂里祭拜一下列祖列宗。
“老祖宗们,可千万要保佑凌志大难不死啊!”
我本来是彻彻底底的无神论者,但遇到这种极其残酷、身不由己的恶劣环境,生死由命,一时之间也在心里默默念叨起来。
有些人说,在他面临困难的时候,他会念南无观世音菩萨;有些人说,他会念那个在天上特别能干的爷爷或者奶奶……念谁都可以,只要你真的觉得他在帮你,而且如果他在世的话,也一定会有意愿、有能力地去帮你。
这并不是一种迷信,而是一种心理学里面的记忆,甚至是可重复的某种技巧。当你处在什么方法都不能解决当下困难的时候,你是否还有一个名字可以想起来?至少,这种心理记忆可以让我们在最绝望的时候,收获最后一点点信心和支撑。
此刻的列祖列宗们,可能就是我不得不从心理上寻求安慰的信心和支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