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节 寒意(1/1)
从雁过山庄再往西,就走出了英州地界,进入芮州府的管辖区域。
芮州是离域的三大重州之一,州牧由芮州监察使兼任,即芮州牧与芮州监是同一人,品阶是“总司命从”,高于英州牧的“大司命”品阶。
芮州监察使监察英、芮、柱三州官员的德行与政绩,行请赏与弹劾之责。
像这次,小命大人等五人的死亡,就归芮州监察使处置。
在以往的惯例和规矩中,芮州监并不会直接插手这样的案子,而是在英州牧的行文中批示,令英州牧查明处置再报。
一般英州牧的处置就是最后的结果,芮州监只是收文存档,备查。
可这次不一样。
火并案中,死去的小命大人及他的四位小命从,均来自易家。
这易家可不得了。
其老祖在禽州做过“总司命从”品阶的大官。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易家最大的依仗,是他们的大小姐,也就是易家老祖的大女儿易来,她是芮州监林业续弦的正房夫人。
林业非常宠爱他的这位夫人,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你是说……”
少年细品雁哈哈的弦外之音,好似明白了什么,只是不敢相信,还要问透彻,道:
“我家老祖……
这趟英州府……
白忙活?”
雁哈哈也在思考其中利害,想找出关键,道:
“也不是这样。
柳银环这一趟,已经起到了作用。
不然,动手的就是‘有命花’,而不是我们的‘雁过留声’。”
少年再品,还是吃不透,接着提出疑问,道:
“雁过山庄岂不是英州的雁过山庄?”
“唉……”雁哈哈没有大笑,反而长叹,可见此事非比寻常。
也好在此时此地只有少年与他两人,雁过山庄的各位,都忙着大丧之事。
短短两三天,十几条人命,雁过山庄已沉浸在悲哀中。
若是还有他人在场,雁哈哈绝不会说出这个隐秘。
他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那是雁过山庄初创之时,一百多年的时间,须臾而过,如今想起,却还是犹在昨天。
在英、芮两州交界,芮州监的监察区之内,诞生雁过山庄这样的怪胎,没有芮州监与英州牧的首肯,是万万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有柱州牧地参与。
雁过山庄的银钱收入由芮州监与英州牧、柱州牧三方按约定分成。
英、芮、柱三州的“脏活”,也都交由雁过山庄办理。
雁过山庄七位管事的人选,要得到芮州监、英州牧和柱州牧的共同认可。
也就是说,雁过山庄虽坐落在英州,却是英、芮、柱三州共同的钱袋子和黑手套。
假若柳银环找到英州牧说情,英州牧的行文递到芮州监的书案上。
“你说,在权衡利弊之后,芮州监该如何处置?”雁哈哈把问题和答案都摆在少年的眼前,
少年才恍然大悟,道:
“他会一面按惯例令英州牧查明处置,一面命雁过山庄,剪灭老渠柳氏一族。”
雁哈哈默默点头,脸露悲戚之色,道:
“还有,射杀雁明长的一箭,在离域,只有六位‘不系’高手才能做到。
这六位高手,除了蓬州的一位和禽州的三位外,英、芮两州还各有一位。
英州这位绝不可能……”
“我家老祖也能做到。”少年诚实而坦荡。
从现在的情况看,老渠柳与雁过山庄,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彼此信任,同舟共渡,才有可能渡此一劫,留存血脉。
“哦?”雁哈哈是很爱笑,这样的情境里,他也是忍不住为兄弟高兴。
“哈哈……”他问道:
“最近的事?”
“前去英州府的当天。”
“哈哈……”他又笑,随即又说了一句“太好了”,才重又把神情凝重下来,道:
“也绝不会是他!”
“那?
只能是……”
“芮州侍卫统领,‘大司命从’品阶的李冠山!”
……
“那也不对?”少年觉着这样的推断太过简单,而且,以此结果对照事实,更是疑窦丛生。
他把说不通的地方指了出来,道:
“以李冠山的身手,灭掉老渠柳,就如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他何必大费周章?”
“也许……”雁哈哈顺着思路往下推测,道:
“就是因为老渠柳太弱小,他不屑于出手吧?
或许,他只是后来赶到,老渠柳又找不到,只能灭口以撇清关系。”
“也不对。”少年盯住这一点,不断地否定他的猜测,道:
“至少昨晚,这位‘不系’高手,就已赶到,还与我交手,几乎要了我的命。
还有,你们山庄的两位庄主,三位当家,也应该是他灭口才对吧?”
雁哈哈也意识到他说得有道理,而且可能是揭开真相的唯一钥匙。
昨晚,祠监雁可世大约是在卯时来禀报,说那五人被杀。
唉!
当时该问明情况才好。
雁哈哈有点后悔自己的依赖与疏忽。
只想着,尽快去找来柳银环帮忙,谁又能料到,雁可世会利用村民的慌乱,少年的嚣张,雁哈哈的退让,策动兵变夺权!
雁哈哈束手无策。
心里乱糟糟地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重点。
懵然间,记起少年说与“不系”高手过招的事,又惊着了自己。
诧异地问道:
“你什么境界?”
这少年还真不知道,只能如实说,道:
“我家老祖临走前,给我开的蒙。
具体什么状况,我也糊里糊涂,纳闷得很。”
他说得清汤寡水,疑惑重重,可是给了雁哈哈晴天霹雳一般的暴击。
让雁哈哈踉踉跄跄的心,无处安放。
他几乎是颤抖着,问道:
“开蒙就有如此战力?”
这让至今仍是云起境界的他,情何以堪。
他可是熬过了一百多年的时光啊!
这还让人怎么活。
他很快又宽慰自己。
想自己的精力与时间都花在了“阵”上,而且在幼年时期,即创立雁回法阵,也算惊艳了一个时代。
想到这里,他才止住心中不断累积的自惭形秽。
这自惭形秽,差一点,把他堵死。
“哈哈……”他笑道,是那种恭喜与羡慕并存的笑,道:
“修行之事,我所知甚少。
这样,明天,我带你去见我的师父。
他可是我们英州府的名师啊。
我们再请他给我们指点迷津,看下一步怎么走。”
少年的思绪,却仍在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眼下形势上。
他把两人的分析再次梳理,别说,还真找到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当即道:
“还不对!”
“怎么?”
“火并案根本与我们老渠柳无关。
我们老祖也已去解释。
那么,英州牧的行文中,为什么会说是老渠柳所为?
如果,英州牧的行文中并未提到老渠柳,那芮州监为什么要对老渠柳下手!”
雁哈哈略一咂摸,顿觉背脊阴森森的寒意嗖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