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元初八年六月(1/1)
元初八年,六月初。
元帝临时决定到广宁王府中做客。
“不知陛下到访,微臣有失远迎,微臣有罪。”广宁王杜青洵带领一众奴仆家丁跪在正院前,恭敬道。
李景山一袭玄色龙袍,俊朗的脸上是平淡的神情,目光深邃。
他幼年登基,才过八年,却已有君主之势,不怒自威。
“爱卿何罪之有,平身吧。”说着他迈步而入。
杜青洵站起身,恭敬的跟随其后,进入厅堂。
两名奴仆分别端着托盘,上面盛着各种珍奇佳肴和香茗茶品。
李景山坐在主座之上,杜青洵则坐于右侧的位置,左侧的空着。
李景山端起杯盖拨弄杯壁,淡淡道:“朕听说锦州州府对朕下行的征令,颇有微词。”
杜青洵闻言心下一凛。
李景山又道:“听说那荆州知府是你门下,不知可有其事?”
杜青洵闻言一惊,心中顿时明白,自己这次算是栽在了这里。连忙道:“启禀陛下,微臣确实与荆州知府是旧识。”
李景山点点头,眸光一闪。
“既然是旧识,爱卿可否替朕问问,他们州府官员可有不满之处,若有,爱卿可帮朕做主。”
杜青洵面上浮现一丝苦笑。“微臣不敢逾矩。”
李景山微微叹息:“朕并无怪罪之意。只怕下令难传,上令不清,被小人蒙蔽朕的眼睛。朝中可信之人,唯有爱卿你了。”
杜青洵听罢,连声道:“微臣明白,定会竭尽全力办好差事。”
“如此甚好。”说罢李景山放下茶盅,站起身道:“听闻爱卿园中,景色一绝。不知可否领朕去看看?”
杜青洵连连点头,起身引路,颔首道:“陛下请。”
二人携手而去,一路穿过庭院,来至花木扶疏的园子里。
杜青洵在前面引路,李景山负手而立,目光悠远。
“这苍竹养得极好。”
“回陛下,这苍竹是我弟弟所植,日日尽心打理,才得此竹间胜景。”
提起弟弟杜青洵一脸骄傲。
“素问广宁王世子才情惊世,不知可否给朕引荐引荐。”
“陛下请随我来。”
杜青洵带着李景山转过花丛假山,又走过一个拱形石桥,来到一个屋前。
透过窗扉,可见一少年,立在窗下。
他背脊挺拔,衣衫宽松,腰间束带,显得更加修长。
此刻他正手持书卷,低眉细读。
听见动静,少年抬眸,目光投来,一瞬即逝,快得仿佛一阵清风拂过。
他的面容很俊俏,眉宇间的气质温润如玉,朝李景山的方向点点头。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明明身着龙袍,难道他没看到他么?
可他却将他看入了心里。
君子若竹。
这是李景山对这位少年郎的唯一印象,却已足够令他永世难忘。
杜青洵见状,准备进屋去叫杜月璋。
李景山伸手拦住了他。
“爱卿休要打扰世子读书。咱们走吧。”
“是,陛下。”杜青洵应声。
他们离开后,杜月璋仍坐在屋内,低垂着眼帘,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书卷半寸。
二人重回厅中,李景山依旧坐于主座,目光似乎在看着前方,又像什么都没有看,只是在沉思。
……
“昨日青空云峰雾,泷烟白雪香如故。夜尽虚堂更闻起,残月孤灯烬天明。过去朕一直在想,是怎样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诗来。今日见到杜月璋才算明白。”
夜深雾重,长春宫里灯火长明。
李景山一袭月牙色锦缎长袍,长发高束,端坐于案几之侧。
他手持一支狼毫笔,在宣纸上书写着什么。
瑞王李乐萧立在一旁静默不语,目光却落在桌上那张宣纸上。
只见上面写道:【小苑阖窗夜渐深,银屏香烛影沉沉。】
李乐萧叹道:“皇兄好文采。”
“是吗?”李景山将笔搁置于笔架上,抬起头来看向他,“你可读过杜月璋的诗?”
李乐萧答道:“读过一些。”
李景山目光幽远,轻轻吐了口气。
他缓声说道:“那你还诓骗朕,说朕好文采。你可知欺君有罪啊?”
李乐萧一脸惊愕,跪伏在地,连忙解释:“臣弟确实觉得皇兄文采过人,并无欺瞒,望皇兄明查。”
“罢了。”李景山挥了挥手,“你起来吧,朕和你说笑的,你不必当真。”
李乐萧谢恩后站起身来。
李景山目光再次转向宣纸,继续说道:“你多说些杜月璋的事给朕听吧。”
李乐萧点头应了,将他所见之杜月璋,娓娓道来:“杜月璋年幼时,便已文才惊世。当朝学士王承业、韩琦等人皆以赞誉之语称赞其才学。最难得的是他骑射武功具精,可说是文武全才。唯一可惜的是……”
李景山目光一紧,问道:“何事可惜?”
李乐萧回答:“他自幼体弱,患有顽疾,一入冬便病着要到来年秋天才见好。好不了几日就又开始病了……因此广宁王对其格外宠溺,舍不得他入仕为官,让他承袭广宁王之位,就怕他身体吃不消。”
李景山打量着李乐萧,问道:“如此听来,你们私交甚好?”
“回陛下话,臣与阿璋乃是至交,我对他亦颇为敬佩。”李乐萧恭敬答道。
李景山眼眸中闪烁着一丝光芒,似乎带着某种探寻:“明日宣他进宫,朕想见见他。”
李乐萧微怔片刻,随即应允。
“遵旨!”
“退下吧!”李景山摆摆手。
“是。”李乐萧拱手行礼后,退下了。
夜深,屋中一片昏暗。只余下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线。
李景山靠坐于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