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吐露实情 整军南下(1/1)
我还未手刃之,老贼怎敢赴死!谢治掀翻案几,勃然大怒。
众将不解,想以往大帅乃是翩翩儒将,少年老成,谋定而后动,何以今日竟失态若此。唯刘芝等旧部及马莹儿知晓:启德帝乃是谢治生死仇家。
谭谊报告本欲谏言北方暂且稳固,不易攻取,不若趁南朝新丧,渡江而下,夺一二富庶之地以为发展,眼见主公如此,遂与堂下诸将面面相觑,一时亦不知何语。谭谊暗暗想来,谢治少年将才,指挥有度,操练有方,文治武功,绝非寻常百姓人家可比,且身出南地,身负血仇,又与朝政有关,属下将军亦是个中翘楚,而南朝几年间唯有陈国公府谢氏一门倾覆,满门抄斩,莫非……
兹事体大,谭谊未敢枉言,遂挥手示意众将且先退下,容后再议。
马莹儿自是陪伴谢治左右,却暗暗有些后悔。返程一路,二人尽是你侬我侬,却忘了那日荒驿之中,谢治明明已起了话头,却被自己打断。如今情郎怒发冲冠,她却不知该如何宽慰,故而只得默默相伴,至夜才归芳园。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一人正入帅府。“主公!”谭谊戌夜叩门唤道,兴州诸员,仅谭谊一人唤谢治为主公。自兴州守城之战后,谭谊便认定:唯谢治方可令其一展抱负,故而早早认主。今日主公心绪大乱,作为首席谋士,谭谊应尽其责。
“先生请进!”谢治虽仍意难平,却已收敛怒火,为谭谊开门道。出乎谭谊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屋内已有刘芝(刘方),刘旦(刘仓),谢运三将在座。
“主公,这是……”谭谊茫然道。
“既然先生戌夜来访,那便着人请李林将军前来,我好一并说明!勿使诸军有疑!”谢治正襟高坐道。
“哦,也请大小姐前来。”谢治再道。
刘芝即刻安排下去,并亲自为谭谊奉上茶盏。
诸将皆神色凝重,谭谊已然猜得七八,也罢,今夜便有答案。
三刻钟后,屋内众人集结,谢治与马莹儿高坐;右方首座刘芝,次座刘仓,末座谢运;左方首座谭谊,次座李林。
“白日失态,令诸位忧心,谢某深感抱歉,今夜特邀诸位前来,正式为诸位解惑,亦明谢某心志!”谢治开腔道。
“谢某?”李林打呼,“大帅,您方才说什么?”谭谊则忙按下李林,示意其听下去。
谢治向谭谊颔首示意,继道:“我本南朝陈郡谢氏子,昔年南朝宰相陈国公府世子谢治。曾任皇城中领军,掌五万禁军。时年为抵御北朝犯边,我父力主建新军,番号广陵军,我便随叔父襄国公领军驻扎广陵郡。”
“广陵军!”李林大惊,那是一支神军,是万马过处,寸草不生之存在。李林亦当即明白,三千军何以所向披靡。
马莹儿亦哑然失语,她知谢治早是一方将军,却不想竟是广陵军主将,天下从戎者无人不知。而她出身微末,父帅已逝,纵然兄长名为萍州之首,却已然名不副实。马莹儿心中百感交集。
“末将听闻当日南境海陵郡一战,广陵军已尽数被灭,不想大帅竟死里逃生!”李林惊讶道。
“当日,我本已抱必死之心,是全军将士拼死以抗,刘芝,刘仓二将竭力护佑,方才苟活至今。”谢治遂指向右座诸位再道,“这位便是昔日广陵军旗下龙骧军主将刘芝,为避南朝耳目,化名刘方;这位乃是刘仓,化名刘旦;这位即是谢运,我谢氏族弟。”三将应声站起向谭谊、李林抱拳致敬。
“尝听闻当日颖水之战,广陵军不战而逃,遂被南朝下旨剿灭,如今看来想必是假的。”李林自语道。
“自然,否则当年天王百万大军又岂会大败溃逃。若非广陵军,天下何人又能挡天王雄兵!”谭谊捻须笑道。
“先生所言极是!当年我广陵军里应外合,袭敌不备,大破北朝百万大军。却不想大战刚歇,众将士于凉山脚下,颖水东岸庆功,却不想那刘韫率军登岸,无诏无喧,屠刀立下……”谢治忽然停顿,神色极尽哀伤,昔日惨状历历在目。
刘仓更是拍案而已,愤然不已道:“若非我广陵军大战过后,力有不逮,且被那刘韫趁我军不备,他焉能得手!”
刘芝、谢运皆连声附和,立刻复又黯然神伤。
“此等雷霆手段,非皇帝下旨不可为!”谭谊这才明白谢治先前为何勃然大怒,“广陵军灭,皇帝再无后顾之忧,这才灭相府满门。”
“治哥哥……”马莹儿已流泪满面,遥想情郎当年乃是翩翩贵公子,却也历经千难万险,背负深仇大恨,不禁心生怜悯,然仅片刻,马莹儿又暗自菲薄。
“而后便有海陵郡一战?”谭谊问道。
谢治收拾心绪道:“那日之后,我便携残部东逃,有赖之前部署,方得以于山阳、海陵二郡暂避。后我亦亲赴越地结盟,不想越国世子邹冲暗中已投靠南朝,弑父篡位,杀我大将,出卖我军……亦是我大意,终致广陵军余部全灭。”
“怎是君上之过?不过是小人当道,实难察觉。”刘芝道。既已说明,刘芝自然复谢治当日山阳郡之称。
“是啊,君上。我等皆赖君上提携庇佑,未能早察,是我等之过。”刘仓亦道。
谢治一摆手,示意二将坐下,继续道:“本是我谢治及旧部之仇,今日于诸公言明,一则不忍有所欺瞒,二来此仇必报,然前途坎坷,不勉强诸公与我共赴。若此刻退出,我便自携本部三千军南下,余部由李林将军自带回萍州,谢某无怨无悔。马督军那,我也好有所交代。”谢治说罢转头亦看向马莹儿。
“大帅说的哪里话!”李林起身呼道,“若非跟随大帅左右,我军又岂有眼下这般景象!末将愿誓死追随!”李林单膝跪地抱拳道。右座三将亦齐齐跪地抱拳呼道:“愿誓死追随君上!”
群情激愤,却听得谭谊哈哈大笑。谢治随即道:“先生不愿,治不勉强,明日便派军护送先生与莹儿返回萍州!”
马莹儿依然沉默不语,谭谊笑道:“主公误会了!我自萍州相投,自是认大帅为主,岂有背负之理。属下只因与主公想到一处,不禁有些庆幸!故而发笑。”
“哦?愿闻其详!”谢治不解道。
谭谊徐徐起身,缓缓道来:“郑启、韩锐及我萍州所部,虽名为义军,然时至今日已各是一方诸侯。古来大势,不进则退,生死之道。而今我军偏守一方,多是荒蛮之地,粮草不丰,无以为继。而今北朝强权新立,众志成城,不可轻取。唯有南下,趁南朝动荡之机,取其一二富庶之地,方可徐图后计,进而逐鹿天下。如今将军欲挥兵南下,岂不为上善之举!”
“妙啊!”众将皆叹谭谊谋略堪比诸葛,实乃幸事一桩!
谢治虽有此意,却未想如此深远,遂亦暗自庆幸得谭谊襄助,经其谋划,豁然开朗。
“那先生以为,我军欲南下,当先取何地?”谢治问道。
“昔日天王南征,平阳公力拔寿阳,只因其地为南北咽喉要道,地广物丰,水系发达,往来便利。故而,属下以为当先取寿阳,进而东向,使我萍州南北对望,进退有据!”谭谊言毕,刘芝等将立时哈哈大笑!谭谊蹙眉不解,以为自己言语失当,正欲问询,却听谢治道:“先生良言极是!既如此,我便直取寿阳!待我来日再为先生引荐一人,或许此人可与先生攀谈一二。”
“这……”谭谊茫然。
众将大笑,难得见军师亦有不解之处,故而得意不已。刘芝遂上前道:“先生,君上自有妙计,天机不可泄露!”说罢复又大笑不已。
方略已定,尚有一事,却是谢治心头难解,遂看向马莹儿道:“此番我领军南下,必引南朝来攻,且萍州方面恐有所不顾,莹儿若觉为难,可先于萍州暂居,待我军安定下来,我亲赴萍州迎回莹儿,不知莹儿意下如何?”
马莹儿站起,向谢治抱拳道:“莹儿始终为马家女儿,兄长亲妹,请将军恕莹儿不能相伴。”说罢便夺门而去,自回芳园。
众人一阵唏嘘,皆知大帅与马家已是陌路,马莹儿若随军南下便是背弃兄长,若不随则是有负谢治,左右为难。然马莹儿回答决然,亦令众人骇然。
马莹儿回房,痴痴坐了半宿,复又哭了半宿,至次日晨起,留书一封于谢治言亲情两难,望君保重,便携百骑亲随,自往萍州而去。众人虽多番劝谢治追回佳人,然谢治却不为所动。
或许回返萍州,方是马莹儿最佳去处,谢治心想,流亡之人看来是无福消受儿女情长。谢治遂命八千军副将率部前往萍州,以保马莹儿无恙。
整军月余,一切安置停当,谢治留下城防兵将,便率帐下主将刘芝、李林,各营偏将刘仓、谢运等计八万众开拔西行,过肃州先与李树会师,再议南下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