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年两载 故地重逢（1/1）

车驾过海陵郡，城外杂草丛生，并无往来商旅，谢治向马莹儿指示当年大战之地，广陵儿郎横尸遍野，却不知是否有人收尸。想来也是没有！不过是堆尸成山，再付之一炬，一阵风雨过，整个海陵郡便是忠魂埋骨所！谢治徐徐叹气，不免唏嘘不已。当年大仇难报，爱人远去，同袍尽丧，本已无颜苟活，却不想因缘际会，让其卷土重来。

“此皆我广陵子弟，却埋骨他乡，谢治拜上！”谢治特令随众于海陵郡前旧战场稍停，焚香化纸叩拜亡灵。随行将士无不肃穆，山呼“广陵威武！”，喊声震天，丛林亦瑟瑟颤动，为亡者招魂！

祭礼毕，谢治一众继续向两湖前行，过山阳郡，临津渡，徐奉早已备下旗舰，舰上设有软卧。因顾及主母身怀六甲，徐奉特命人敢制登船梯，宽而平。马莹儿随即由左右扶持登舰，即刻便入帅帐歇息。旅途劳顿，常人亦感疲惫，何况孕妇。

两湖之上，烟波浩淼，湖面宛若仙境。谢治立于船头，忆起当年与玉儿相互依偎乘一叶扁舟，往返于濯缨屿两岸，心中百感激荡。

一别两载，伊人是否如故？

与此同时，南朝鸾驾已出建安，往两湖方向而去。太常公应昭后之邀随行左右，并未急于返回越国，仅遣使向越王复命而已。若非王位已定，他必纠集邹氏族老，令立新王，然眼下局势纷乱，太常公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昭后……。

昭后銮驾由张胜率两万禁军护送，各处屯田军则自遣卫队沿途扈从戒备，一派威严气象。朝中大臣隐隐觉不妥，遂问向南公：“如此大张旗鼓，恐引不法之徒寻机作乱，我与谢治大军正是敌对，若如前次偷袭，可如何是好？更何况庐陵陈氏依然逍遥法外，不得不防。”

南公捻须笑对：“若昭后此行有失，则谢治便为众矢之的。背约而行不轨，人神共弃。届时天下大乱，人人勤王，怕非谢治所愿。又有禁军护送，当今天下，敢于我朝禁军对抗者寥寥，陈氏之流，宵小鼠辈，怎敢敌？”

南公此言不差。谢治虽不惧得罪天下，然又岂会伤害邹玉分毫。谢治早已下令刘芝于两军交界处戒备，清扫山林匪患，确保昭后一路畅通。入境山阳，刘芝将军则需尾行扈从，以保不失。

谢治一行率先抵达濯缨屿，马莹儿面色苍白，虚弱无力，只得由一乘步辇抬下，迅速转入寝殿内歇息，郎中不敢怠慢，即刻请脉，熬制汤药以安胎凝神。谢治不免忧心，匆匆吩咐一二便陪伴莹儿身侧。

马莹儿愧疚于拖累谢治，强撑起精神以使郎君安心。若在常日，马莹儿自不必冒险，在府安养便是，然此番昭后驾临，她不得不会上一会。

“君上且去忙，妾身歇息片刻就好。一会昭后驾临，怕失了礼数。”马莹儿娇声道。

“她不会在乎这些，莹儿不要话说，好好歇息，她还有些时候才到。”谢治回道。

马莹儿以为郎君自然是知晓昭后秉性的，只是听郎君说来，晓得昭后于郎君心中分量未减分毫，不免有些难过。

“此番议和，昭后若要君上退兵越地，君上当如何？”马莹儿问道。

“莹儿以为当如何？”谢治反问道。

“君上南征一为复仇，二为江山。如今三大仇家仅陈氏不知所踪，其余皆已赴黄泉向我谢氏谢罪，故而复仇之言已不可立。惟余江山一念，亦是我众将士所愿。若争江山，则我军必与南朝有一决战。若君上恋旧，恐于军中人心不稳。还望君上三思。”马莹儿以旁观者之姿徐徐道，亦劝郎君勿以情动而大局乱。

“自然！我自有打算！快歇息片刻，稍后我便令人传膳进殿，就不必外出。明日我便陪莹儿游岛。”谢治别过马莹儿，便出了门去，独自下了阶梯向岸边而去。

谢治已是二度来这小岛。前一次他是客，踏浪巡音，得遇佳人，这一次他却是这濯缨屿主人，正翘首以待昔日主人驾临。正是遐思千里之时，闻斥候报，南朝昭后銮驾已入山阳郡内，明日将至。

来得倒快！谢治自别寿阳，虽有耽搁，毕竟路程较短，而建安城远在千里之外，重装出行却不想竟能赶上。

“传令护卫南朝人马周全，令旗舰于山阳津待命供昭后使用。”谢治喊道。

翌日晨，浓雾未散，便有斥候来报，领航舰已带南朝禁军于北岛登岸，就地驻扎，一应物资已然备上。昭后旗舰随后发船，直达东岛码头。马莹儿经一夜休眠，已然恢复精神，谢治正欲出迎，马莹儿遽然追上，言毕竟一朝皇后，虽敌我两立，然礼亦不可废。谢治笑笑，只得扶马莹儿下得台阶，于岸边设下案几软塌，瓜果点心，静待昭后船队。

马莹儿才坐片刻，浓雾渐散，皇字旗赫然浮现。两队禁卫快船而出，纷纷涉水下船，伫立码头两岸，巍巍旗舰靠上码头，便又又两队禁卫脚踏跳板布设御道，又一刻众人才见昭后安坐于凤辇之上，由八人肩扛缓缓下船。

谢治已远远望见红罗华盖，一对五明扇，两旁站满侍女宦人，昭后一派雍容华贵，此等仪仗犹如当年启德帝一般。谢治心下宽慰，待仪仗近前，便见邹玉靥面如花，温润如玉，眼含热泪，只是身形略显浮肿，兼有几分憔悴。

双双望了许久，竟皆不能言。

“久闻昭后华贵典雅，今日一见果然不凡！”马莹儿微微欠身道。

“想必这位便是广陵君夫人！”昭后这才回神，仰头收了泪，笑道，“夫人国色天香，与广陵君真可谓郎才女貌！”

“昭后见笑了，寝殿已经收拾完毕，请先休息，待夜宴准备停当，我立刻派人通传！”马莹儿微微一笑回道。

昭后闻言，点头向马莹儿一笑，随即便转过头去，宦人便喊：“起驾！”一众仪仗便向寝殿方向而去。

谢治一言未发，目迎昭后来，目送昭后去，正欲问“玉儿别来无恙否？”，昭后凤辇已拾级而上，隐于亭台楼阁之间。谢治已预测数十种二人重逢之场景话述，未想千军万马之前无所惧怕，却在一女子面前口不能言，实在羞愧！

江面舰船如墙拱卫岛屿，舰旗招展若彩云浮动，谢治心中波澜不断。

“君上，还不回去？”马莹儿笑道，“我已备下薄礼，欲午后寻昭后叙话，以助夜宴之兴，君上可远随莹儿通往？”

“莹儿！”谢治惊道，“知我者莹儿也！”

“呆子都能看出来！”马莹儿哂笑道，“还说陪我游岛，昭后驾临，把君上的魂都吸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