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我宁愿你是一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1/1）
将洛颜的事情透露给了七巧宗之后，杜如霜便不再准备插手。
他们在天门城内休整时间并不长，杜如霜帮着解决了刘贺的问题，没有打坐修炼几个时辰，就又带着弟子们上了战场。
解决掉不知第多少只异兽，杜如霜也难得感到疲惫，体内灵力无多，便暂时退到了城墙下。
这一次她难得没有打坐修炼，反而是取出丹药恢复灵力后，闭眼小憩。
她闭目，放松了连日来一直都紧绷着的神经，难得没有想任何事，只是放空脑袋。
休息时间一刻钟，这般脑中空空不想任何事，在这片时刻都有修士命丧的紧张气氛中，她反而难得地沉静下来，周身气息和缓，竟然是渐渐地入了顿悟之境。
杜如霜的气息变化，其周身弟子明显感受到了。
还是颜蓁菻先出手，用海草小心将杜如霜包裹在内。
这海草在战场多日，众人都已经熟识。
其余万衍宗的弟子，有退到城墙下休息的，也都是心照不宣地在杜如霜附近休息，顺便护法。
虽然在万衍宗内，各峰弟子都是竞争对手。
但是在外，他们都是齐心协力。
更何况杜如霜还是万衍宗的圣女。
杜如霜没想到，自己一顿悟，竟然顿悟了足有半个时辰。
她只觉自己恍然间，仿佛在做梦一般。
自己是一个小小的光点。
在一片奇异的空间中遨游。
这片空间，一片漆黑，却是有各种色彩间或夹杂其间。
杜如霜化作的小光点在其中就如同一颗小小米粒，完全不起眼。
比她更大的光点有更多。
光点们不知不觉汇合在一起，化作一条河流，这河流越发壮大，最终都涌向了一处。
杜如霜也跟在队伍中，但是她很小，小到即使离开队伍站在一边，光点汇聚的河流散发的光芒，都能将她的存在彻底掩盖。
终点是一条黑漆漆的河流。
她直觉那河流很危险，退出了光点队伍。
就见到光点们涌入了河流中，光芒消逝。
转而代之，河流里出现了不少黑漆漆的人形物。
那些光点已经不再散发白光，转而化为红光，隐藏在黑漆漆的人形物身躯各个地方。
一道恐怖的人形身影坐在黑色河流的一端，“他”抬手，捞起了一具破碎的人身扔出去，杜如霜用自己不知道存在于哪儿的眼睛看去——
那，不正是木兰溪吗？
她心中升起一股寒意，继续往河流里望去，牧清微、桑庭玉、叶寒睿、赵墨林......
除了颜蓁菻以外的八人，皆在其中躺着。
杜如霜心中惶惶然。
她往后看，看见了自己熟悉的师长前辈们的脸。
她往前看，越过了那些熟悉的脸庞，一些不认识的陌生面孔紧紧缠绕着一人——
那人虽然被无数的人形身影包裹围住，但是露出来的那双眉眼，她却再熟悉不过——
这，不是自己吗？
杜如霜用自己的“眼睛”怔怔看着那被包围着的“自己”，那双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
【是要短暂的苟活，保住所有人一时性命，还是长久的别离，为未来留下一点火种？】
明明“自己”没有开口，她却听见了声音。
只是这声音格外扭曲，光点都被影响得险些崩溃。
一时的苟活还是留下火种？
此时的杜如霜，自然是非常坚定的回答——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做到的回答：
【当然是留下火种。】
短暂的苟活始终会迎来灰暗结局的那天，留下火种，即使有长久的别离，但未来还是会一片光明。
黑暗河流中的“自己”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一声：
【......留下火种啊......你该回去了。】
仿佛有一只手托着她，将她送离了这片空间。
在彻底离开这片空间的前一瞬，她最后“看”了一眼：
那双眼睛轻轻合上，眼角似乎滑下了一滴晶莹泪水，但是她处在黑暗的河流之中，那滴水珠很快也就消失不见了。
......
杜如霜猛地从顿悟中醒了过来。
她已经记不大清顿悟中发生的事情，依稀只记得“苟活”“火种”等几个词。
还有隐隐约约的黑色河流，里面似乎有许多人......
她只觉面上湿冷，抬手一摸，竟然是满头冷汗！
这不对劲！
顿悟于修士而言，一般都是让修士在心境上有大步飞跃，提升理解力，从而再让其修为更加轻松的增长......
但是，没有哪一次顿悟，是会让修士感到心中恐慌。
这与其说是一场顿悟，不如说，更像是一场关于未来的预知......
顾不得计算顿悟花去多少时间。
她取出卦盘飞速起了一卦又一卦。
是预知，也是抉择。
随着一次次的起卦，她也渐渐想起了更多的细节。
最终定格在破烂的“木兰溪”尸体，以及河流中的红色光点。
这意味着什么？
杜如霜本以为，破烂的“木兰溪”尸体，应当是大凶之兆。
但是在起卦后，却是显示了“大吉”以及“向死而生”的卦象。
并且还是木兰溪近来不久才将将踏过的一个“劫”，迈出了“向死而生”的重要一步。
杜如霜学了卜卦之后，除了必要卜算吉凶或者是有战力需求之时，甚少使用此道。
也从未给自己的各位好友以及自身卜卦算过。
因为她自己本身是不相信命的。
命运这个玩笑早在域外异种扮作系统绑定她时，就让她失了兴趣。
但这个预知，却是让她为几位好友及自己起了卦。
木兰溪：向死而生。
牧清微：向死而生。
叶寒睿：向死而生。
桑庭玉：向死而生。
赵墨林：向死而生。
赵墨言：向死而生。
谷星剑：向死而生。
姒彩：向死而生。
颜蓁菻：生。
杜如霜看着除了颜蓁菻以外的整齐的向死而生的结局，一怔。
她又为自己起了一卦：
卦象是模棱两可。
为何会都是向死而生？
以他们九人的天资，自是能够成为一方大能。
为何只有颜蓁菻一人能够活下？
杜如霜心中一团乱麻。
但她还是暂时压下了这种种疑惑，以及心底深处的震惊、恐慌。
出了海草团，她又是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杜如霜。
这场名为顿悟实为预知的顿悟，还是给她带来了实力的增加。
她的修为又有了进步，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再度突破一个境界。
万衍宗弟子们见到她顿悟结束出现在战场上，面上也是一喜。
杜如霜朝颜蓁菻点点头，一道灵光飞出，一只偷袭弟子的域外异种就被她彻底冻住。
弟子瞬间反应过来，将那被冻住的域外异种粉碎，激动朝杜如霜致谢。
杜如霜清理掉近前的异兽厉诡，又去到前方实力更强的异人、厉诡中收割。
她的心中藏着事，下手就越发简单利落。
十五日后，这一轮的万衍宗弟子休息日到。
杜如霜照旧让弟子们先行进了阵法，自己才跟去。
入了天门城，弟子们已经习惯了城中生活，三三两两相约去往各处。
杜如霜心中的疑问必须立时解决。
她留下了木兰溪，借口询问他天赐之体的事情，让他到自己的房间来。
其余八人都是深信不疑。
毕竟木兰溪的体质这事，确实很受杜如霜关注，各峰峰主也专门叮嘱过，小心也不为过。
木兰溪却是知道，杜如霜绝对不只是单单为了这件事。
他心中已经有了诸多思索，面上仍未表露异色。
看得出来，杜如霜并不想此事让其他人发现。
两人都是掩藏神色的高手，一路平淡地到了房间。
房门一关，杜如霜立时布下了五六个阵法，再设下了灵力罩。
她直接了当开口问：
“近段时日，便从兰溪你到千幻大陆开始，你身上有发生什么重大转变吗？”
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或者说是对木兰溪而言转变很多，她再次强调：
“各种转变都行，尤其是那种会影响你道途一生的转变，更不能漏下。”
木兰溪细细回想。
若说重大转变，其实在乾元大陆之时，遇到杜如霜开始，他的转变才是更多。
但若是到了千幻大陆，对于自身而言的重大转变，还要是影响道途的转变，也只有一样了：
“在瑶碧域试炼中，我的无情道留下的那一丝情，从对你的爱慕之情变成了君臣之情。”
他神情自然地将这话说出。
杜如霜先是一愣——
爱慕之情？
这个木兰溪竟然对自己产生过爱慕之情？
老实说，即便是他们同在幻境中做了王上王后，她也觉得他们绝对不是良配——
其实在入幻境之前两人被两宗长辈一同保护住在一峰一齐修炼之时，知道木兰溪性格之时，她就觉得两人应该要么是互为知己，要么就是互相承认对方是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
而有了天赐之体的体质这般同病相怜的情况，他们便是更像知己了。
杜如霜自己是不会对爱情抱什么幻象，木兰溪这般天之骄子还性格高傲之人更是不可能想象有与自己一般高傲的道侣的情况了。
即使他动情，也不可能这么快......
杜如霜此时可不管自己是不是在揭人伤疤，直言：
“那你是何时对我产生爱慕之情的？”
问罢自己又反应了过来。
还能何时？
“幻境。”
“幻境？！”
二人异口同声，说出了同一个答案。
“竟然那个时候？那么早......”
杜如霜脑中又闪过了黑暗河流中被捞出的木兰溪的破碎尸体，红色的光点......
木兰溪修的无情道，她其实在未被系统绑定前，也是打算过走这一道的。
无情道这一道是看似无情却有情，她本打算将自己的一情留作为师门之情。
而这情留下，便会在体内道种中留下一条细细丝线。
而且留下的这道情必须十分稳固，在化神期前只需确认自己心中的情。
而在化神以后，便是不只是自己心中的情确认，还要确认相应留下这情的牵扯一方。
牵扯一方也是必须明确这一情，才算是彻底稳固。
化神以前皆可变化，化神后就再不能变化。
若是化神后那一情不稳，运气好的可以废道重修，只是终生修为只会止步渡劫。
运气差的，便是直接走火入魔，真正化作没有一丝情感的怪物。
木兰溪心中情谊变化是在化神期前。
杜如霜不由开始回忆和木兰溪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情。
合并的双人幻境，真的是巧合吗？
合欢宗内的炼体顿悟......
异修追杀，自己赶往......
更甚者，两人同为天赐之体，是巧合吗？
就连二号都会惊奇于木兰溪的天赐之体。
以及自己从未有过的天赐之体。
越是回忆，越是感觉，这背后仿佛有种种推手，要将木兰溪往爱慕之情的方向推。
他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被人执着要下往其指定的地方。
木兰溪因为心中的不甘，多问了一句话，才为自己挣来了一条新的道路。
那其余七人呢？
他们的活路又在何处？
他们的劫又应在何方？
木兰溪也察觉到了杜如霜隐藏的不安。
他问了，杜如霜便也将自己所见告知。
木兰溪虽然没有像她一般的卜卦手段，但是他身怀圣骨，也是能助他从现有信息中推导不少结局。
他盘膝而坐，体内圣骨发出金光，凭着简单的几个词语以及几副画面，可能的未来在他识海中一一展现。
他眉头越皱越紧，面色越来越白，到最后，竟然是“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
“兰溪！”
杜如霜立刻掏出丹药就要喂入其口中。
木兰溪顺从服下一颗丹药，摆手拒绝了其余的丹药。
他缓缓睁眼，那双眼已经不见一丝眼白：
“我通过圣骨推演无数，未来却始终只有两个走向。”
“一人死而全天下苟活万年。”
“女帝献祭为众生留下火种，其部下多数牺牲，保天下长安。”
木兰溪双眼已经留下了血泪：
“如霜，我宁愿你是一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