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关入牢房(1/1)
天界最近发生了一件怪事。
传闻神玄武在人间逮到了一只作恶多端的蛊雕,遂马不停蹄的带着蛊雕赶回天界,但却没有立即将她交予天神伏羲裁决于斩妖台上,而是将她送进了神帝江所属的天牢。
若是平日里那些既不能问斩又不能放任他们跑出去胡来的妖魔被关进帝江的天牢也就罢了,可把一只无恶不作的蛊雕关进帝江的天牢做什么呢?陪那只不务正业的帝江数蚊子吗?
因此,有不少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几乎天天都往帝江那里跑,想要一睹那只被玄武大人抓回天界却又迟迟不问斩的蛊雕的真面目,可全都被帝江撵了出来。
而帝江赶人的理由非常简单,每每对着前来八卦的众神都用他那张千万年不变的稚气容貌笑吟吟地丢给他们一句话:"我这里关的不是猴子而是妖魔,想看猴子的请自个儿下凡去。"
在今天第四十九次赶走一只三八兮兮的某女仙以后,帝江一边抹着额上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汗珠,一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见鬼了,关了只蛊雕也这么多人来八卦,下次要关的是九天玄女看他们有没有人会来问津……"帝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起放在桌上的食盒,推门走出去。
帝江管辖的天牢就在他的屋子后面,不远,绕过屋子再走一段横过水潭中央,五彩石铺成的小路就到了。
虽说是天牢,帝江所住之处却常年绿草如菌,有瀑布沿着山壁倾泻而下,流入下方清澈见底的水潭之中,更有奇花异草栽种围绕在水潭四周,乍看之下确实是个环境幽静、如诗如画的好地方,若是第一次踏进这里,谁又会猜想得到帝江的居所竟然是天界的某个天牢呢。
然几千年来都闲闲无事守着天牢偶尔给牢里的妖魔们送送饭、聊聊天,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的神帝江却在被玄武塞进来一只蛊雕以后被无数人前来八卦的心态扰乱了他悠闲又无趣的生活。
不止是众神啊,就连他这个莫名其妙被塞了只美丽蛊雕的神也觉得事有蹊跷。
"姑娘,吃饭了啊。"
别的妖魔鬼怪要不要吃他懒得管,不过看着人家这位美丽又娇滴滴的姑娘家不吃饭他心里怎么也舒坦不起来,只好不嫌劳苦天天亲自跑进关她的牢房给她送饭,看着她一口一口吃完他才抱着食盒兴高采烈的离开。
"姑娘?"奇怪,今天怎么没有回应?
说来怪异,这姑娘不似一般的妖魔,被关进来以后既不吵也不闹,就那么呆坐了许多天,起先无论他怎么拿好吃的食物引诱她她就是不肯吃,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肯说,除了睡觉的时候以外她几乎都是坐着发呆,愣愣的看着前方。
想当初那只狼妖被关进来的时候天天在这里头鬼吼鬼叫,朱雀那小妮子又在天牢外一边听着他吼叫一边流泪,现在角色和性别都对换了一下,可怎么换成他那冰块徒孙就没半点好戏演给他看了?
"姑﹣﹣姑娘?!你在干什么?"帝江好惊愕,不知道自己随手一点用了什么法术,"咔嚓"一声牢房门上的锁应声落地,也顾不上里头那只美丽的小蛊雕到底会不会给他来个偷袭一下子放倒他然后逃之夭夭,他匆匆忙地飞奔进去。
帝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一向不是喊她姑娘就是喊她小蛊雕,反正她也不会跟他说话,更加不会反驳,可今日她却更加反常,让他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
"-﹣停停停!你在干什么?!"
她手里正握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碎石,直在墙壁上刻刻画画,牢房内的四面墙有三面已经被刻满了他看不懂的凡间文字,还没遭到她毒手的除了他走进来镶着门的那面以外就只剩下天花板和地板了。
"你手都受伤了,你还在刻什么交叉什么鬼东西?!"帝江好气,他没见过有人……不是,是有妖这么不爱惜自己,有时候几乎连饭都不肯吃也就罢了,现下还拿了颗碎石来折磨自己的细嫩滑腻的纤纤素手,弄得自己右手满手都是干了又裂开的伤口,一手鲜血淋漓。再看她的眼睛,她一定也有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合上眼了,里头全是一丝丝瞧着让人心疼又不忍的血丝。
被帝江抓住右腕的鹿铃终于抬起眼来看着来人,只是面前的这个人她没见过,完全的陌生,而她更加不能用那双几乎布满空洞的眼眸把眼前所看到的信息传达到脑海里。
她只是像被关进天牢这些日子以来那样,用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定定的瞅着帝江好半晌才终于蠕动有些苍白的唇,说道:"你有爱过人吗?你有恨过人吗?你能不能告诉我爱和恨并存的时候你感觉到的是什么?你又能不能告诉我假若两样都不想要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帝江被她突如其来的好几个问题问得怔然,过了好久才突然瞠着眸反应过来。"你、你会说话?!"
他一直都以为她是哑巴所以才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没想到她居然是会说话的。
清清脆脆的嗓音像是珠玉碰撞在一起砸落的声响,出奇的好听,只是声音同样空洞,与她那双黑多白少的双目一般。
现在回想起来要说他那只别扭的徒孙跟眼前这只美丽的小蛊雕完全没有暧昧,他是半点都不信,那天把小蛊雕丢进他这里的时候那块千年寒冰虽然不改一如既往的冷漠,但他的那个眼神明明就是带着足以破坏一切的熊熊火焰以及从不存在于他生命里的恨。
有爱才会有恨,爱恨本来就是一体的两面,这是他的另一只不肖徒弟的至理名言,再看看玄武和小蛊雕,完全就印证了他那只不肖徒弟的话。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鹿铃缓缓从他手心里抽回手,再度低头握着石子靠在墙边刻画起来。
"你你你﹣﹣你爱的人是那只死乌龟?--不,我是说那块千年寒冰﹣﹣就是玄武啦!"帝江太急,连她继续伤害自己的举动都忘了要阻止,忍不住狠狠一跺脚,他急得连说话都在结巴。
小蛊雕是千年寒冰的爱人?天界奇闻!
然而,鹿铃没有再跟他说过一句话,仿佛对他之后叽叽喳喳所说的话全都当没听见一样,不愿意让他为自己治疗手上被碎石割破的伤口,也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一般,把自己封闭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
爱?爱吗?
这个字,好沉重,也好讽刺,好像巨石压在心口,又好像利刃穿刺过温热跳动的心。
她的意识被绝望吞噬,她的心不知道遗落何方,曾经对她来说最重要的现在全部都破碎了,不像她这具曾经支离破碎的身躯能够缝补回来,只能拾起一地碎裂的情感埋进自己的胸口,再体验一次刻骨锥心的疼痛。
信儿还好吗?信儿还活着吗?她每天都在心里这么想,可惜她连见他一面都不能。
他曾允诺过不会伤害她的,他曾允诺过会比当年的符胤对她还要好、还要爱她,可是当年的符胤……符胤,就是他啊,他对她的所有情感全部都建筑在没有'符胤'的前提下,而当有关于那个'符胤'的一切出现的时候他就毫不留情地亲手把他们之间的所有都统统撕碎,然后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没有就把它们丢弃得好远好远,远到连她都看不见。
爱这个字她已经说不出口了,恨这个字她更加没有勇气去说。
自嘲的扯了下嘴角,原来一千年的努力所换来的真的只有无论怎么摆脱也摆脱不了的结果啊!
心里早就知道了今日的结果,她连半点逃跑和害怕的情感都没有,要斩便斩吧,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她,她不在他的一切之内。
她只是……只是一只不知为何、不知为了什么,在地府和人间流连、徘徊了将近千年的蛊雕而已,如今即使死于天界斩妖台也不过是让一切都回归原貌罢了。
他不欠她的,真的不欠,什么都没有欠。
帝江不知何时已离去,只留下一盒香气四溢的饭菜,那里头有着的是不知道出自于谁之手的白兔包子,以及一包仍冒着热气的剥了壳的金黄色栗子。
只是牢房内的人却连看也没有看一眼,依然紧握手中的碎石,一笔一划用心又专注地在墙壁上刻着她最熟悉、最怀念,也是最让她想要蓦然落泪的两个字,只是任由它们静静地放在那里,直至冷却,直至完全失却它们原本该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