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神的视角(1/1)
只见夏目辞盘腿而坐,闭目养神,从前的种种全都一一浮现在脑海当中,像是在看一场电影,只不过主角变成了自己,内容是自己的一生。电影很短,从风雪到烈火,不过须臾之间。值得留意之事十之二三,但若是非要说有贯穿己身短短十七年岁月之物,那便只有掌中所握的刀了。
“不对不对。”夏目辞摇着头,很快就否定了这一设想。还记得自己初次握刀时,和自己出生那年一样,也是在一个风雪肆虐的时节,站在院子里,双手冻的通红,那年我七岁,在接过父亲送给我的作为生日礼物的那柄短刀时,给自己的感触却是温暖的。
当自己最后一次握刀时,是自己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在应了父亲给自己找的一门亲事后,便匆匆离开村子来到小镇生活,在那之前已经有七年之久未曾碰刀,连刀柄的触感都给忘的一干二净,但在经过那场大火的洗礼后,当我在灰烬中重新拾起那把父亲为我所打造的却没能亲手递给我的“嫁妆”时,在经过整整一夜的烈火的炙烤后,我所感触到的却是无比的冰冷。
人生很长,三岁握刀,十岁弃刀,十七岁重拾起那柄迟来七年的刀。十七年的时间却等不来一个名字,一个关于那柄嫁妆的名字。我握着那柄“天下第一”的绝世宝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我想说起风了,我的衣服有点单薄,站在院子前久了,可能会着凉,但却无人给我添衣,也无人领我回屋后再专门为我添一次柴,再叫一群人围坐在炉火旁对我嘘寒问暖。
没有了,能在大雪天陪我驻足院里一同赏雪的大哥没有了;能陪我在大雪天一起在院子里切磋刀技的二哥没有了;能在风雪最盛时陪我一起堆雪人的与我年龄最为相仿的三姐没有了;最见不得我经受风寒感冒的父亲没有了;陪伴我住了十七年之久的老房子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我握着手中刀,这是此时唯一能陪伴我的东西,但我却不知道它的名字。
“好在院子还在,我还在。”夏目辞感叹着,转念一想,察觉出一点不对,“我还在,我一直都在,贯穿我一生之物,原来一直都是我自己。”
丁辞激动异常,一把就站了起来,可又突然愣住了,先前本是准备以我掌中刀剑斩断锁住自身的第一道枷锁进而成功入道,要说这剑道其实也是武道的一种,但很快就被自己给否定了,首先这刀剑二字并没有贯穿自己短短的十七年岁月始终,这其实是次要的,不完整也没关系,可以通过后天去慢慢补足。
最关键的是自己所坚持的剑道并不是始终唯一,初次握刀时的心早就一同与家人一起死在了那场无情的大火中,取而代之的是一颗不再纯粹的,是一整颗被复仇的情绪占据的冰冷的心。但不得不承认那是自己的剑道巅峰,那一刻的自己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突破了第一道枷锁,但不是被自己斩断的,而是被复仇的火焰烧断的,是注定走不长远的,在大仇得报之后,一颗心就不在了,道心也就崩坏了。
所以后来就想到了自己,毕竟自己是贯穿始终的唯一之物,哪怕身已死,历经转世轮回后,即使改头换面,我还是我,本质始终不变。
但自己虽然找到了,却不知从何而入,更不知道究竟应该把这个归于文道还是归于武道,此时的夏目辞感觉自己了解自己的程度是远不如自己对刀的了解。
于是只能重新落坐,再次冥想,这次与先前不同,之前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什么都看的很全,却唯独看不见自己。这次要以他人的角度来看自己,这样才能看的真切。
可是在人选上又犯了难,一开始是想选自己的家人,但家人难免会偏爱自己,看不到真实的自己。然后又想选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村长先生,但还是不行,虽不会偏爱自己,但毕竟不能常伴自己身边,看不全面。
思来想去后便决定不以人的视角去看了,因为人都容易被情感左右,这是人的通病,也是作为人的一个证明。为了看到最真实的自己,夏目辞决定以一个神明的视角去看着自己一步步从出生到死亡的一整个过程。
但这又成为了新一个困扰她的难题,但再难的问题都会有答案,人不知道的便会去求神拜佛,这求的便是人间难解的答案。
自己身边的确有神,但已经得到了他的莫大帮助,实在是羞于启口。
而那从未离去的一直在世界之外俯瞰着她的神明之眼察觉到了她的困扰,便主动开口询问道:“你没事吧,有需要的随时可以告诉我,我一直都在。”
夏目辞也不矫情,随即开口问道:“我能借你的视角去看看生前十七载岁月的我自己吗?”
“可以,这对我来说不是问题。”话落,从世界之外径直划过了一道流星,随即夏目辞便只感到天旋地转,仿佛世界和自己都被一同丢进滚筒洗衣机里,不停翻转着,随着嗡的一声,再次睁开眼时,被风雪迷了眼。
雪落在眼睛里,被温暖融化成雪水,混杂着污泥一同流下。习惯性的抬手擦拭,却发觉,身体是陌生且透明的,在手接触到脸颊的瞬间便穿了过去。注定是只能默默看着,无法出手干预,眼泪和命运都是。
夏目辞借着小男孩的身体重新回到了自己出生那年的风雪之夜。
小小的个子站在院子前,头顶的风雪愈演愈烈,很快便没过了小腿,不过倒是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
“这便是神明之躯的好处吗?”夏目辞自言自语道,感觉有点别扭,但很快就习惯了。望着面前熟悉的院子,尽管天很黑,风很吵,雪很大,但还是不妨碍自己一眼就认了出来。
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不敢踏近半步,隔着院门和一道小小的紧闭着的窗户,夏目辞向更深处看去,透过厚重的糊了不知道多少层的窗户纸,看到了五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身影在做着不同的事情。奇怪的是,五人的身影中有四人都看的十分真切,唯有那端坐在床头的是一个始终看不清的剪影,越认真,越看不清。
一个高高壮壮的身影坐在床边和另一个剪影聊着闲话。其余的三人,两个坐在炉火旁取暖,一个最小的身影则跑来跑去,最后停留在窗户边偷偷掀开一条小小的缝隙露出一只水汪汪的大大眼睛注视着窗外的风景。
夏目辞在与她的眼睛接触到的一瞬间习惯性的躲闪,但身体的本能没有让她这么做,那只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好奇的看着外面的一切,似乎没有注意到院子外的奇怪小男孩。但事实上无人能发现夏目辞的存在,因为她此时的身份是神明从遥远的未来穿越世界投射而来的倒影,其本身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况且又是出自神的手笔,又岂会被凡人轻易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