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归处（1/1）

“五宝，你在看什么呢？”少年循着五宝的目光看去，一颗小黑点由远及近，慢慢放大，最终被雕刻成一颗硕大的奔跑中的猫头。

“小家伙，你怎么跟来了，跟着我可是要吃苦的，你怕不怕？”夕阳下，少年抚摸着偷偷跟来的猫又，心里又气愤，又欣喜。

“喵呜。”猫又用额头反复蹭着少年的衣角，仿佛此生就认定他了。

“你是在说不怕吗？”少年一把抱起，“谢谢你。”

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之下，有着三道影子，一道修长，一道极短，末端还有分叉，剩下这段不仅厚重，而且模糊不清。

这段路说来也简单，只管往东走，但却不知何时是个头。东边的村镇大大小小少说也有几十余个，如何正好寻得他家？但少年自有方法，那就是都走一遍就好啦。

正如那天对话山神娘娘说的那般，人啊，一旦被形形色色的条条框框所束缚，就容易看不清真正的自我，唯有摒弃一切外物和内因，只凭着一颗无比纯粹的，没有被人工雕刻过的自然之心。

不去想，只遵循本能，人生来就是自由的，只是后来被一些人制定的规则套上了枷锁，不必理会就好了，都是人，何来高低贵贱之分，褪去一切旧枷锁，你我都一样。

但这些枷锁也让你过上了更好的日子不是吗，日子一天天的有盼头。这是大多数人的期盼，但总会有一些人想回归原始，回归本真，这是自由本身的体现，但是是绝对的不现实。

因为枷锁自原始时代第一个母系氏族的建立以来，通过一系列的，诸如性，血液和母婴之间的传播，借此早已达到了一个根深蒂固的，一切外力都无法抹去的程度。

除非，你追根溯源，不断的拔除，清理，直到你亲手杀死那个第一个使用火的人，你才是真正自由了。但你总会抬头，只要你抬头就会看到星空，只要你看到星空，一个新的秩序，新的枷锁，就将自你开始。

归根结底，你永远都无法逃离祖辈的阴影，一但逃离阴影的庇佑，暴露在阳光下，一个赤身裸体的你，将无处遁形。

所以，现在，少年的选择就是亿万年前的第一个拾起火焰的人祖的选择。一切由来就都有了答案。

选择吧，去吧，不必拘束，这是一个开始，一切开始都是无关痛痒的，只是后来有人走错了路。

风餐露宿，星夜兼程，也未尝不可。少年觉得走在星光下和阳光下都没什么分别，无非是一个暗点，一个亮点，路程都是一样的。

至于为什么活着，少年有自己的看法，是自己还没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都说人死后，魂归故里。那少年的故乡又是哪里？天下之大，岂能没有少年容身之处。

如果没人告诉他，没人为少年再指一条明路，如果贺茂源生的家乡真的能包容他，那么，少年的归宿之地，安身之所也就找到了。

至于成家，少年心里早就有了答案。找一个普通人家的闺女，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度过一生，最好再生一个大胖小子，女孩也不错，女孩……确实不错。少年不再去想，不愿去想，不敢去想了。

后来的事，现在想干嘛？不去过分担忧未来，因为未来早已注定，不必缅怀过去，因为少年没有过去。

在月亮晒了三轮后，少年抵达了东方的第一个村镇，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终点，但总要睡个好觉吧。少年已经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睡了足足三天三夜了。

也就是那些文人故意的，否则哪会有人把苦难形容的这般浪漫啊，没地儿睡就是没地儿睡，装什么文人骚客。

那些说出天作被，地为席的人，到底睡过一个好觉吗？少年心想。

“咦，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入此镇中时，月亮早已高高挂起，半夜三更的，好像又得浪漫一回了。

少年正考虑今天晚上是睡在屋檐下好呢，还是睡在大树下好呢。

睡在屋檐下嘛，有烟火气，但空间小，不宜翻身。大树下又睡惯了，没新意，运气不好的话，树上时不时会掉点惊喜。

一户人家悄然开门，迎下了这伙苦命人。

这户好心人家只有一人，还是个女子，就连少年这个事事都觉无关紧要的人也不禁感叹女子的勇气。

夜半三更不说，一个人不说，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怎么就敢让两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喜食人肉的凶残妖怪进门的。

少年一进门就把猫又给扔了，猫又在空中熟练的翻身落地，自己找了个角落蜷缩成一团了。

“你是哪家的孩子呀？我瞅着面生的很。”女子一边忙活一边招呼少年坐下，“这大半夜的，我还以为是哪个死鬼在我门前晃悠，吓死我了。”

“这个嘛……”少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这孩子，倒是有趣。”女子笑嘻嘻的，一边打趣着少年，一边还不忘往地炉里添些新柴。

“冷不冷？饿坏了吧。”女子不慌不忙，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少年的心坎上，“你往那边去点儿，给我留个位置啊，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少年第一次遇到这般女子，该说风情万种呢，还是说体贴温柔呢，或者是两者都有。

当少年还在为这些琐事烦忧时，女子早就坐到了他的身边，递给了他一碗刚做的乌冬面。

率先扑面而来的不是乌冬面的香气，而是女子身上的胭脂水粉的气味，二者混杂在一起，不多时，就充斥了整个屋子里。

“谢谢姐姐。”

“你这孩子，会说话呀，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原来是个木头疙瘩。”

“怎么样，姐姐做的这碗面香不香？”女子见少年吃了一口，连忙追问。

“香！”少年吃的泪流满面，唇齿间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是姐姐做的这碗面香，还是姐姐本人香呢？”女子说罢，还故意把身子往少年这边凑近了些。

少年被这一举动着吓得不轻，差点连碗都没拿稳，好在少年本就喜怒不形于色，没让女子得逞。

“还真是个木头疙瘩，这一招姐姐我还是头一次失灵。”

“姐姐我吃饱了。”少年把碗递到女子面前，女子一看，顿时心疼坏了。这个小弟弟果然是饿坏了，连汤都喝了个精光，就差把碗给吃了。

女子自然的接过了碗，熟练的刷干净了，放在了它原本的位置，顺便把水渍也给抹去了，由此可见，是一个十分爱干净的女子。

只是这般贤惠的，样貌和身段都不差的女子，身边怎么会没有一个男子照顾她呢？少年着实不解。

但也着实不敢过问，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况且自己也只是一个过路的陌生人。

吃饱喝足后，少年起身就想走了，因为一个女子独自在家，他一个大男人又是蹭吃又是蹭喝的，已经很不错了，再厚着脸皮留宿一晚，怕毁了人家清白。

“唉，你去哪？”女子叫住了少年，“大半夜的，你不怕有鬼吗？在我这睡一晚明一早再走也不迟。”

“你看，我把你的被褥都拿来了，你就在这住一晚吧。”

“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不是不是。”少年连忙摆手否认。

“那你怕什么，我一个女子都不怕。”女子见少年脸红了，“你难道怕毁了我的清白？”

见少年点头，女子忍不住的哈哈大笑，捂嘴笑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叫清白吗？再说了，那东西，姐姐我早就没有了。懂吗？你以为你不在我这留宿一晚，街坊四邻对我的闲言碎语就少了吗？”

女子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竟哭了起来，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哗直流。

这一幕让少年起了恻隐之心，决定不走了，甚至明天都不走了，他要留下来几日，报答女子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