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剑斩不公（1/1）

这世上的每一场雪都是为众生所下，唯独这一场，只为一个人而下。

读书人常说的风花雪月本是四时之景，分别是春天的风，夏天的花，秋天的月亮和冬天的雪，而这些若有一天能共存吾眼乎？

我想是可以的，此情此景，雪早已伴我左右，天上月色也已显露真容，耳畔的微风却也不必多说，唯独不见花容，岂不可惜？

有何惜哉？莫非汝不知佳人容华若桃李乎？

不多时，天已黑，少年食尽碗中面，想诉衷肠，无奈夜已深，难诉衷肠。一切都付之流水，徒留伤悲。

这份情终是要深埋心底，不可言说。少年第一次感觉长夜如此漫长，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枕边人，亦如是。

到了次日凌晨，女子一早就出门了，但很快就回来了，接着就升起了小镇上的第一缕炊烟。早餐也极其简单，一碗粥，几碟酱菜，仅此而已。但要知道，小镇上的人一般是不吃早餐的，一日三餐的标准通常是为家里出苦力的男人准备的。

少年摸索着全身，想着留下些什么东西，银钱也好，念想也罢，总归是好的。最后发现只有背上的剑是自己的，总不能把它留下吧？寻常女子是不配剑的，再说了，少年这把剑是朋友所赠，看着就不一般，留下怕是会给女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了想，还是拜托身边的五宝施法为女子消灾，还让猫又围着女子屋子的各个角落都蹭一遍，留下气味用以镇宅。随后少年又细心的在屋内转了转，排除了一部分的安全隐患。做到了如此地步，少年仍觉亏欠，又拿剑在屋檐上刻了几道剑痕，想借此威慑一些心怀不轨之人。

做完这些，女子招呼好的人也正好来了，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地地道道的庄稼汉，瞧着憨厚，不知是否表里如一。既然是女子请来的，少年还是报以最真挚的笑容予他。

“咱们走吧。”那庄稼汉说。

“好。”少年登上牛车不舍的和女子告别，“我走了，姐姐，你一个人，大晚上的不要再随便领些陌生人回家了。”

“那你算是怎么一回事啊？”女子捂嘴偷笑，“算我捡来的弟弟吗？”

“这……”少年一时语塞。

“我知道啦，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一个人啊，是不是好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你不信啊！”女子走近前，用力揉了揉少年的脸，“再说了，我这么有劲，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我的。”

“放心好了，等你再大些，记得来找姐姐玩啊！”女子像一个有着拙劣演技的演员，只是少年不愿拆穿，只能一味的点头。

毕竟有些烂透了的戏不是演员能选择的，所以尽管不适合去饰演这类角色有时也不得不去，感情是藏不住的，再伟大的演员也不如一个哭泣的婴儿，因为他真的在哭。

少年走时，甚至天都没亮，约莫估计，大概还得两三个小时街上才会出现人的身影，在此之前，世界还是属于夜行生物的。

之所以要走那么早，一部分原因源自庄稼汉，毕竟他还要赶在下午之前回来，另一部分原因出自女子身上，她有难以启齿的理由。

少年猜测是怕自己的离开影响她的情绪，到时候没忍住大哭一场导致妆容损毁就影响她的工作了。

毕竟他走后，女子还要继续生活下去。少年一想到这里，心就一阵刺痛，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哪有资格承诺女子衣食无忧啊！

“你能不能不要继续这样出卖身体讨生活啊！”少年多想当着女子的面大声的说出来，可他做不到。

女子可能不会说出，“我不这样，你养我吗？”这样现实又残酷的话来，她只会说，“可是我也要吃饭呀，傻瓜！”

少年不知道的是，女子每次营业都要求客人一定要熄灯，尽管这个无理要求让她流失掉了很多客人，但她依然不后悔。

她说，熄灯以后，她就当是在做噩梦，有时会流泪，有时也会激烈反抗。但经历过的客人要么怜悯她，多给些钱，要么就十分享受这个过程，下次还会来。反正有益无害。

她还说，熄灯和拒绝胸部以上的接触，这是她最后的尊严了。好在这座小镇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恶人，所以那天女子才说，你看我的脸，可干净了。

少年无奈的坐在牛车上，牛车颠簸，少年就想啊，如果就这样被颠了下去，那他就干脆走回去算了，可惜一连过了三五个辙都未能如愿以偿。

少年手里拿着的是女子赠予的路钱，心里挥散不去的是那女子送别他的场景，一眼万年，少年会在心底一直记得她的。

“你也玩过她吧？怎么样？可以吧？”

“我跟你说啊，这娘们可是我们镇上数一数二的极品，以前啊，可是我们镇上男人的梦中情人。要不是她爹妈死的早，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她睡一觉。”

“只是这回回来就没机会咯，谁让人被城里的贵族看上了呢？据说还跟皇室沾点关系，有钱有势，真的不讲道理。”

“还好这回托你小子的福，走之前还让我……”

驾着牛车的男人自说自话，全然没察觉到少年眼里的潜龙，就要出渊了。

下一秒，一道寒芒划过了男人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男人下意识的摸了摸头颅，却扑了个空，身体垂直下落，惊扰了拉车的老黄牛。

少年单手按下，老黄牛立马就不动了。随后挥刀斩向了老黄牛的身躯，斩断了限制它的绳索，还了它自由身。

好快的兵刃，但更快的是少年返程的脚步。少年疯了似的，拼命追赶。可是，我说过的，他再快也快不过既定的宿命。

女子居然死了，只留下了一纸绝笔，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一句话是:“如果有来生，我去找你好不好？”

少年看完不发一言，就一直在女子门前坐着，直到太阳的最后一点光亮从少年的眼底褪去，一股莫名的恨意涌上心头。

“五宝，借你的力量一用，拜托了。”少年起身，一股无形的力量随之迸发，绵延千里而不绝。

接着少年握紧手中长剑，剑气磅礴似海啸，剑光灿若烈阳，随手一挥就撕裂了天上百米云层，露出了被遮掩住的明月，月光洒在了少年脚下，好似银沙铺就的一条通往广寒的天路。

随后，一人一剑，缓缓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少年的眼睛能看破虚妄，自然也找得到曾经欺负过女子的人。

你说那女子没家人是吧？好欺负是吧？不给钱是吧？若公理不在人心的话，那就用我手中长剑，斩开一条通天大道！

此时的少年早已听不得劝慰，是非曲直全凭自己决断，哪怕是真正意义上的神灵降临凡尘想要阻他，他也不会理会，只以一剑斩之。

一夜之间，小镇少了许多的人，但隔天一早就会有他们的家人朋友替他们收拾好身后事。但女子呢，无亲无故，如果没有少年，恐怕她的尸骨只能在漫长的等待和漫天的飞雪中腐烂发臭，她会死的很难看，她不希望这样，他也不希望这样。

少年还是心存怜悯，仅用丝线般大小，宛若游蛇的剑气悄然侵入了他们的心脏，润物细无声的斩断了心脉，使他们在寻常的梦境中毫无痛楚的离开这个世界，这是少年仅存的仁慈了。

做完这些事后，少年主动归还了力量，从一个至高的神变回了一个人。一个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女子的屋檐下，少年看着苍老了几分，这就是透支力量的代价，只是承载了几分钟就老了几十年，看起来像个三四十岁的大叔，这样真的值得吗？

如果只是求个心安理得，这肯定不值得，但若是为了贯彻少年的初心，那就算再多斩几人又何妨？

少年抬头望月，心里在想，女子那天下午在寺院到底许了个什么愿，又在温泉那里说了些什么话。

事实上，他知道的，一切都跟他心里想的一致，只是他不愿承认，不敢相信罢了。

少年羞愧难当，就要拔剑自刎，却被一只手给拦下了。

少年蓦然回首，恍惚间，竟看到了女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