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三剑三问(1/1)
“我年幼读书时,听先生讲过几十年前在赵国曾有过一场著名的辩论,很遗憾,当年的那位贤者已经不在了。”
“而那位贤者在那场辩论中提到了三把剑,分别是天子之剑,诸侯之剑以及庶人之剑。”
“具体的细节我就不过多赘述了,你自己看吧。”说罢,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册竹简,顺势丢了出去。
竹简稳稳落在伊邪那岐伸出的手心,摊开一看,正是那篇《庄子·说剑》。
伊邪那岐阅完,那篇文章便在顷刻间被一股无名之火焚烧殆尽。
伊邪那岐对此并不意外,反而淡定的询问:“所以,你的问题是?”
“很简单,你猜猜看我手上这把剑是三把中的哪一把?”
问题意外的简单,伊邪那岐不由得陷入沉思,祂怀疑这是一个圈套,因为光是凭借那人的衣着就可排除掉庶人之剑,至于剩下的两把,通过长相气质亦可得出明显答案。想来也知道,能拥有此等非凡气质之人,非天子莫属。
但,他又有何种理由要诓骗于我?伊邪那岐扪心自问,迟疑了片刻后,答道:“我认为,你手中的那把乃是天子之剑。”
“非也非也。”
听到否定的回答后,伊邪那岐内心不由得咯噔一下,但很快就又松了一口气,因为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手里的这把剑先是庶人所制,后献于各路诸侯,几经辗转方才落到了我的手里。”
“故,其既是庶人之剑,也是诸侯之剑,但如今既然落到了我的手里,便是这天下唯一的一把天子之剑。”
那人说这话的前半段是开玩笑的口吻,但说到最后竟无形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也有威胁的意思。
“那我是不是自由了?”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伊邪那岐一脸的不可置信,因为无论自己答对与否,选择权始终不在祂的手上,而那人要祂死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你这么急着走,不再等等吗?后面的表演可要更加精彩啊!”那人见劝说无果,便不再挽留。
“你走吧,我现在是以一个观众的身份同你对话,我已知晓你的命运,关于未来,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真的什么都能问吗?”伊邪那岐看着眼前之人的样子不断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光点,很快这片空间就不复存在了,全然回归了原始的空白。
“当然,我知无不答。”无限的空白回荡着空灵的话音,“不过,我的时间有限,只能回答你三个问题,之后你会醒来,我会离开,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的那样。当然,你来过。”
“这样啊,我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有多少未来呢?”
“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吗?”
“不,不是的,给我些时间,容我再想想。”
“当然,这是你的权利,不过,不要太久,我说过,我的时间有限。”此时回荡在空间内的声音在不断衰减,以此证明其并未说谎。
很快,伊邪那岐便发出了祂的第一个疑问:“世有轮回?”
“有。”那人似乎是看出了祂的疑虑又接着补充道,“但神明一世不入轮回,是谓降生,此后二世三世直至万世而永昌。”
“那我的妻子她,至今还怨恨着我吗?”伊邪那岐的呼吸突然急促,情绪一下激动起来,逐渐泛红的双眼紧紧的盯着空白的某处。像只受惊的小鹿,无助的蹲下,同时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生怕错过任何讯息。
那人也很意外,这第二个问题竟然这么不着边际,似乎是有些欠考虑,正欲出言劝阻,但看着伊邪那岐颤抖的身体,想了想也就继续履职了。
“是的,她依然怨恨着你,并且无时无刻不在诅咒着你,关于你的名字和你的样子,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我想这段深刻的记忆就算经历万千轮回也难以磨损分毫。”
“哦对了,我本不该多言,但还是要同你讲,须知爱之深恨之切,我见犹怜。而且,你不该浪费这个机会,问我一个你早已知晓答案的问题。”
“这样啊。”伊邪那岐自嘲,“你说的不错,我知道的,她对我的恨意不管过了多久都是这般热烈,就如同她当初爱我那般。”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人补充道。
闻言,伊邪那岐一下子就释然了,就算是块朽木经历了这段岁月也该懂得变通了,自己又何必如此执迷不悟。
“好了,我也该走了。我的最后一个问题,虽不是关于我的未来,但对我却非常重要,我想问的是,像我这样的神明在你眼里,是什么?”伊邪那岐尝试寻找声音的源头,但失败了,无奈只能正视前方,这样也许能不太紧张。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朝祂吹了一口气,气息绵长,扑面而来竟从中嗅到了一丝花儿的芬芳。
“我知道了,谢谢你,如果早些年遇到你,我可能会更进一步吧,但现在也不错呢。依你所言,我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那么,再见,???,我衷心的希望你也会有真正自由的那天。”
而那人好似不领情般,在给出最后的回答后就擅自解除了这片空间,还以伊邪那岐自由之身,再次看到蓝天的祂,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悔没能认真看完那场对祂而言的最后的谢幕演出,事后回想起来,才发现那真的是一场了不起的表演。
“这感觉就好似一场梦,但我所忍受的孤独与煎熬却是真实的。”伊邪那岐不敢相信,有那么一天自由对祂来说竟也变得奢侈了。
“好了好了,做我该做的吧,也该轮到我的谢幕了。”伊邪那岐整理好了思绪,一步踏出,就已至咸阳宫外,根据祂的预言,这里会是祂的终焉之地。
再一步就来到了大殿之上,只是这偌大的殿内,竟如此冷清,空无一人不说,给祂带来的感觉也是极其讨厌的不自由,这给祂传递了一个信号,似乎凡是走到这的人至少都身不由己了。
可还是有不少人对此趋之若鹜,这是伊邪那岐短暂的看了眼脚下的历史从而得出的结论。
“人啊,怎么还不来,我的心愿已了,对这世间早没有了半分留恋。”伊邪那岐无赖的打转,嘟嘟囔囔之际,身后冒出一年近古稀的老人,把祂吓了一跳。
那人没有恶意,加上气息微弱,恐命不久矣,伊邪那岐故而没有留意。
“你是何人?”老人发问。
“你又是何人?”伊邪那岐学着老人的语气反问道。
老人被气笑了,在他六十五载的岁月里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轻视。
“寡人名为嬴稷,是这秦国的王。”老人虽年老体衰,但这番话却是中气十足,霸气侧漏。
“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伊邪那岐失望至极,摆摆手打算转身离开。
被无视的嬴稷恼怒的向前想要一把抓住这冒犯他的人的衣领,不料伊邪那岐应声转身,嬴稷对上了祂的眼睛,瞬间昏死过去。
伊邪那岐优雅的接住了将要倒下的嬴稷,并搀扶着他朝着王座走去,在将他放好且摆正姿势后就离开了。
“没想到那片空间完全独立于时间之外,我明明感觉自己度过了几十载的光阴,可没想到回来后连路上遇到的蝴蝶都是同一只。”伊邪那岐无奈发笑。
祂只得在此地闲逛些许时日,直到等来梦中的预言之人降临,祂才能欣然赴死。